听,是脚崴的声音。
祸从口出,说贺朝凤再恰当不过。贺朝凤刚想替自己找补两句好话,就见傅清离像只被伤了翅膀的蝴蝶,倏忽一下摇摇欲坠,脸色白的透明。
光崴个脚不足以让人如此,贺朝凤立马抛开杂念,扶住傅清离道:“你怎么了?”
傅清离低声道:“我坐一下就好。”
坐?
在这里坐一下,恐怕要被风吹得冻死。贺朝凤使劲撑起傅清离,另一只手扶过金元宝:“去前面坐,你坚持一下。”
但是傅清离微闭着眼,不知听见没有。
傅清离苍白着脸,让贺朝凤想到他先前在暗室中靠着墙轻喘的模样。贺朝凤在脑子里迅速转了一圈,说道:“你中毒了?受伤了?被箭射到了?”
傅清离:“……”
傅清离有气无力:“你闭嘴。”
要不是没力气,傅清离一定要揪住贺朝凤的嘴。有些人的嘴,最好拿金线绕起,再送到高僧面前祛祛晦气,免得黑气太甚祸及他人。
贺朝凤才把傅清离说崴脚,正是心虚。本要扶傅清离走,可是傅清离整个人踉跄了几步,像只软脚虾,越发往下滑。贺朝凤一手提着傅清离,一手拎着金元宝,两手难以扶持二人。
眼看傅清离迈不动腿,半边身子往下栽。贺朝凤左手一松,金元宝噗通一声仰面栽在地上。就像根扎在雪里的大红萝卜。
哎哟兄弟,这可对不住了啊。皮下脂肪厚,抗寒,耐冻。贺朝凤对着金元宝愧疚了三秒,故伎重施,一手绕过傅清离双膝将人抱起,准备逐个运送。
傅清离心头既像被火烧,又像有万蚁噬咬,眼前阵黑阵白,十分煎熬。他一阵阵发着寒战,勉力睁开眼,就看到贺朝凤拧紧的眉头。除了眉头啥也没有,从头到脚一身灰。
贺朝凤将傅清离放到前面一块石头下,转而又将金元宝背起来,与傅清离运到一起。这个地方好歹还能避避风雪。
就在贺朝凤想大声喊人时,傅清离拉了他一把。
傅清离虽有气无力,但还记得提醒贺朝凤:“这是在山里。”
还下着雪。
这一嗓子吼出来,恐怕雪会崩。
到时候,他们就真的没救了。
“你放心,我死不了。”傅清离把金元宝往上提了一提,脸埋在金元宝衣服上的毛毛里,气息微弱道,“老毛病。歇会儿就好。”
每个要死的人说的话差不多。贺朝凤可不相信死不了这种话。郭清的人头还在他脑子里晃悠,贺朝凤不想见傅清离被冻死。
这个时候谁能最快过来帮忙?
贺朝凤脑子里飞快运转。
顾淮北太远了。
猴腮儿……猴腮儿!
傅清离虽闭着眼,却像知道贺朝凤在想什么。他喘了口气:“你放心,我给猴腮儿下的毒,叫百里寸心。他离不得我百里,自然会回来找我。”
贺朝凤道:“真的?”
傅清离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贺朝凤:“……”
傅清离:“咳,我不是说我要死。”
哎,看出来了,没攒满三万三千三百两银子,是舍不得死的。贺朝凤将金元宝往傅清离面前推了一推,贺朝凤道:“你坚持一下,我去找顾淮北。”
一个吞了解药就跑的猴腮儿如何靠得住,他若是知道傅清离不太好,会不会赶着过来补一刀还是难说。比起猴腮儿,肯将雪行送人的顾淮北更靠谱。
贺朝凤一定找不到猴腮儿,但难道贺朝凤就能找到顾淮北吗?顾淮北飞起来,一点也不比猴腮儿慢。贺朝凤苦大愁深地看着傅清离,傅清离的脸像雪一样白。
这种时候,贺朝凤记起一件事。
以前贺朝凤在某个‘情节’里,因为受伤的缘故,需要躺在那里,等小弟来救。贺朝凤虽然不知道受了伤不自救光躺着有什么用,但他还是乖乖躺下了,直到贺朝凤看到一只白斩鸡俯身朝他抱过来。
真脱光那种,白白嫩嫩。
贺朝凤当时就惊地跳了起来,没顾上情节对不对,震愕道:“你干嘛!”
白斩鸡是鼓足了勇气,正脱了衣服瑟瑟发抖,忽然被一吼,顿时吓了一跳。原本酝酿好的情绪和那句‘即便是我就在此冻死,我也一定不会放你一个人’突然就卡在那里说不出口。
卡壳中,白斩鸡犹豫道:“取暖?”
贺朝凤当即就爬起来在三米外躺下:“不用不用,我死不了。你把衣服穿好。”
白斩鸡:“……”
后来贺朝凤硬是凭自己的意志力度过了这难熬的一夜。他娘的是真的熬,因为剧情就需要他过一夜。至于后来这一夜本来应该发生的事,就在贺朝凤的不配合下,硬是没有发生。
这件事给贺朝凤提了个醒,即便是在工作中,也不能过于配合,更不可任人施为,保不齐就要趁你躺着干点什么。
如今看到傅清离这幅模样,贺朝凤又想起了这茬。不走感情流的贺朝凤抱着手臂在想,人体取暖这种事究竟可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