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载了,必须下去一个人!”站在船头的汉子全身被雨和浪潮打湿,但那一双犀利的眼穿透冰冷洒下的水,滚烫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身体,令被注视的人禁不住刺痛。
年轻的女人紧紧搂住怀中的孩子。
“小孩下去。”那被火淬过的刀一般的声音划过漆黑长夜,在骨膜边回荡震响。
女人喘着气,瞪着从船头走下来的男子,喉咙里的声音低沉而颤抖:“我和我儿子,我们可是买了票,才上的船……”
十岁的孩子把头埋在母亲的怀里。坐在前方怀抱婴儿的年轻女子微微回头,面露一丝惊恐之色。
“没人下船,大家都得死!”眼看着不断奔涌咆哮、涌进船身的海水,船头的汉子愤怒发狂,滚烫而又愤怒的声音像滚雷在暴雨中炸裂,除了这呼啸的声音,周围没有了人声,一片死寂。
小船在风雨中艰难挣扎,几乎用尽一切力气,也才只能前进一点点。
他走下船头,一个一个地扫过船上的所有人以及每一个角落。穿着白色短袖衬衫、正趴在船尾掌舵的男人双眼猩红,戴金丝边眼镜的青年蜷缩着身体,抿紧苍白的嘴唇。
“你,下去。”他冲着坐在女人对侧、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发话了。
那男人的雨衣遮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下巴和嘴唇。他的表情始终镇定,坐在靠近船尾的座位上,一言不发。
男人的影子很快消失在惊天的波涛之间。
无穷的风暴,涌入无尽的暗夜。
丁老太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未曾吐出:“是谁……‘他’到底是谁?!他还活着,他就在盯着我,在不远处一直盯着我……‘他’到底要干什么?!”
“太太,”封龙感到她的言语已经有些错乱,连忙打断道,“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这只是杞人忧天。说不定只是谁的恶作剧而已,您不必太在意。”
“我怎么可能不在意!还有谁知道这张照片和照片上的人,每年送给我一张,是想让我记着什么?……该记着的,我可以一直都记着呢。”
丁老太太手一抖,夹在相框后面的纸片哗啦一声掉落下来,雪片一样落了一地。
全部都是同样的照片。
丁老太太瞪着封龙,封龙不敢搭话,走过去将照片一一拾起。这些照片与相框里那张没有任何不同,只不过是相纸新旧的差别而已。
“您多虑了。”封龙从她手里取下相框,把那些照片一齐收纳到相框后面处理整齐,重新放进橱柜,“您身边就只有我们,魏总也从不接触不干不净的人。没有人一直盯着咱们,如果有事,早就有了。”
丁老太太喘了几口,摇摇晃晃回到沙发边坐下。封龙的话,她显然是不信的。
“我早说过,盯着咱们的人一直都有。说不定……”她把手中怀表背面的盖翻开——里面嵌着一张小小的、发黄发旧的全家福照片。
照片上的年轻女子眉眼与丁老太太极为相似,只不过那时姿容正好,是珠圆玉润的一位美人。
美人端坐着,身后站着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华服夫妻,照片的中心是个眉清目秀的孩子,细细的鼻梁双眼皮,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
这照片上有四个人,右下方却空着,好像缺少了谁。
丁老太太轻轻抚摸着这张照片,眉心深蹙,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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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快要沉入地平线时,千家万户渐渐灯火通明,住宅区的道路和人家都变得热闹起来。
房间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但却寂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得到。
只有沙发上传来时快时慢的呼吸声,以及几不可闻的轻轻摩挲的声音。
白纨素的手指从钟楚寰的耳垂、脖子一路向下,划过肩膀,细细勾勒,从肋下直到脊背,又在那里缓缓移动,感受与试探。
印证自己看到的,猜到的,以及想象当中对方的触感,像漫不经心的探险一样探索。
他的手像揽着轻柔的花瓣一样放在她的腰间,温柔且越来越熟练。
自从那天亲吻过后,他们之间的对话似乎变少了,气氛也变得更加微妙。
独处的时候,只要一个眼神,或者一个手势,一次轻轻的触碰,都可以再触发一次新的尝试。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却上了瘾。
过量的温柔容易使人沦陷,不由自主想要更多,比如拥抱、以及更进一步的东西。
她躺着,他却与她始终有一点点距离。温度游走在沸点的边缘,令人难受。
少女的呼吸越来越快,身体越来越沉。他们之间飘忽不定的空气令她发冷,对温暖越发本能地渴望,她的双手忍不住揽着他的腰,往自己的方向用力环抱。
她的力气真大……钟楚寰被她抱得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抬起头睁开眼时,两人的身体已经紧紧贴在了一起。
“……”
他们之间好像多了点什么,还撞疼了她。
白纨素顿时满脸通红。虽然之前拥抱亲吻的时候多少也有感觉到,但他总是有意避开的,因此并没这次感受得这么明明白白,甚至把她吓到了。
“你流氓!”她抬手就捶,小腿还抬起来乱踹。一只手捶,另一只手却还在他的腰上不曾撒手,这到底是什么类型的霸道?
“我怎么流氓了?”他紧紧皱起了眉。被她发现了有这样的想法,钟楚寰本来也有些局促。
我流氓?是你撩我,还不允许我有正常人的反应。
“松手。”他想起来。白纨素刚才踹了他,经过这么一折腾,姿势都有点不对了。
毕竟这是在沙发上,她还穿着轻薄的家居服……她柔软的腰肢动一动,都足以令他头晕失控。
白纨素脸色越发绯红,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