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40层是公共区域,公司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任何人去,那就一定是允许的。这层门槛只能把一般担心逾越规矩的人拦在外面,却不包括她。
她本身就不是为了遵守某些规矩而来的。
白纨素按下39层,灯亮了,电梯上行。
这是她入职以来第一次来到39层,距离魏璇最近的地方。
这层的装修与其他工区不同,走廊一尘不染、颜色灰暗,灯却十分明亮。宽敞的电梯间内空气清新,极为安静。
一股冷冷的生硬的高级感。
电梯间出来不远处就是39层大厅。大厅的装修是暖色的,摆设着不少欧式典雅的会客桌椅和绿植,还有一处小小的曲径流水,宽广而气派,只不过空无一人。
透过敞亮的落地窗可以看得见广场的另一面,行人如蚁,车辆川流。
“楼里的消防警报响了,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广场上,望出去黑压压一片。”
姐姐那本日记里为数不多的寥寥数语,也许与现实的某处正相互印证。白纨素站在窗边静静看着楼下的景致,如果站在39楼的另一面向下俯瞰广场,看到的景象正如日记中所写:行人聚集在广场上,黑压压一片。
倘若日记里的“办公室”就在39层,那么它应该位于这栋楼的背面……
林纨最后停留的地方到底是这里,还是其他地方?但无论如何,这栋楼里有属于她的秘密,毋庸置疑。
白纨素徐徐转身,正对着大厅的是一条幽暗深邃的走廊,装饰得极为华丽。黄色的廊灯如星辰点点,倒映在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一路延伸,看不到尽头。
心突然如同擂鼓,飞快地颤抖起来。
她突然非常害怕这空无一人的走廊里突然出现什么人,或者什么声音。慌忙四顾之际,发现大厅侧面的角落里有一台正在运行的扶梯通往楼上。
白纨素三步并作两步逃也似的走上扶梯。电梯上升,眼前很快被一片光明笼罩。
进入40层,天地焕然一新。
这里的大休息室简直有一座剧场的体量。室内绿植环绕、装修精雅,大落地窗带来的光照格外充沛,一年四季、一天四时都有来自不同方向的阳光洒下,空调果然并不那么凉。
休息椅、沙发、躺椅都有,还有液晶电视,只不过真的寂寂无人,偌大一个公司,唯独这个地方空荡荡。
不知何处传来的潺潺水声,使得这座大厅并不那么空挡寂静。也许哪里还养着锦鲤吧。
这么好的环境竟然没有人来,确实是浪费了。
白纨素转了一圈,寻了一处遮蔽在绿植树荫之下、能落下点点阳光的舒适区域,找了个最舒服的躺椅躺下。
这椅子真软。刚刚还因为潮湿而感到冰凉的身体很快升起层层暖意,听着曲径流水的天然乐声,全身骤然放松。她眨着眼看着头顶攀爬的绿萝,心里转着种种难解的疑惑。
她才刚刚进入卫迅娱乐,姐姐的事情尚且不知从何查起。屡次感觉到答案就在不远处了,却又遥不可及。
是不是因为她还没有真正接触到魏璇?
身边的其他人似乎也有着各自的秘密,她仿佛走进了一个充满未知的旋涡。
虽然七年以来,自己一直在某个巨大的谜题里打着转。
午后阳光温柔,思绪渐行渐缓,白纨素不觉有些昏昏欲睡了。
孤独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本来寂静无人,只有隐隐水声的休息室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散步的身影。
似乎闲游的飞鸟正在寻找树荫小憩。
魏璇呼吸了一口40楼的空气,今天这个午后的味道并不清雅,反而有些潮闷燥热。
“对不起,可能占用你的时间了。也许关于这笔钱,我们还是应该直接找丁老太太谈谈。毕竟老太太不发话,你连女人都不敢碰,做男人都顶着个头衔做,卫迅娱乐的总裁还算名副其实吗?”
老先生轻描淡写的一番话,令他的拳头攥得发了白。
曲云通那番话中有话的试探,以及故意带个女人来见他的举动,难道就没别有所图吗?
哼,他可不敢像那位“老先生”那么嚣张。
魏璇踱着步,如柳叶刀一般的双目在午后慵懒的阳光下出了神,泛着清冷的光。
走到惯常喜欢晒着太阳睡觉的那张躺椅旁边,却发现躺椅上今天多了个人。
是谁这么嚣张,竟把他的躺椅占了?
魏璇一向喜欢居高临下。卫迅娱乐大楼装修时,因40楼是顶楼,夏天比其他楼层温度高,所以魏璇把自己的办公室设置在了39楼,40楼改为了休息室。
虽然设置成了公共区域,但他一不喜欢头顶天天踩着人,二也讨厌门口喧嚣,即便是电梯里传来喧嚣的声音也不行,因此关闭了通往40楼的直梯。但他又喜欢到这里来午休,就在39楼装了扶梯。
当然,他魏总并没公开声明过不允许员工上楼。但如此一来,整个集团总部的员工都心领神会,知道总裁出于各种原因不希望大家去40层休闲。卫迅娱乐总部又不缺休息室和咖啡厅、茶水间,这里自然就空无一人,变相变成魏总独享的了。
法无禁止即自由。正是因为魏璇没说不能来,所以真的出现躺在40楼,甚至躺在他一贯独享的专用躺椅上呼呼大睡、不识抬举的家伙时,他竟也想不到什么理由把对方叫起来,降不了罪。
魏璇嘴角微微一翘,迈开大步走近那张躺椅。他倒是要看看不把他魏总放在眼里,公然踩他脑袋的到底是谁。
躺椅上雪白一片,躺着个玲珑的小姑娘。她的头歪向一边,漆黑的短发散落在靠枕上,纤细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抖。
是她啊。
睡着的样子倒不像是那个搞碰瓷、满嘴利益的小伶俐,单纯得像一朵夜晚盛放的优昙花。
魏璇心头一热,轻轻伸出手,手指刚刚将要触到她的脸颊,感受到肌肤微温的热度时却又突然停了。
洁净的眉心一片阴霾缓缓爬上来。
“女人,你连个女人都没有!”
他的手指未能触及那女孩的脸,而是浮在半空沿着她的下颌轻轻滑过。路过脖子,肩膀,一路向下勾勒。少女身体的曲线轻微起伏,她微热的体温似乎隔着一寸稀薄的空气传来,透过指尖,将身体熨得滚烫。
他突然翻身上了躺椅,居高临下,将她困在手臂之间。
她分明插翅难逃,却似乎不设防一般,依旧睡得甘甜。
只要收紧手臂,就可以将这一团柔软的花瓣揉碎。
将她从洁净的纯白,揉成娇艳的红色。
大厅里空无一人,就仿佛自己脑海里那一片沙的荒野。而荒野中唯一的花就在他的手心里摇曳。
魏璇只能听得到自己流畅而急促的呼吸。他或许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狰狞、阴沉且无比难看,也许是因为欲望,也许是因为愤怒。
或者说,这两个本来就是同一样东西。
他缓缓低头俯身,反复扫视着她熟睡的脸,粉红润泽的唇,以及像雏鸟一般安详的胸口的起伏。他闻到了女孩子身上温暖的香气。
也许是他的气息吹到脖子上有些痒,她突然翻了个身,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叹。
她是睡得不满意吗?还是责怪有人打扰了她的清梦。
他的目光恢复了静如止水般的冷。那股喷涌而出的怒意似乎还在,只是逐渐像退潮水一般褪去。
时间流逝,那刀一样清冷的目光长久地凝视着这张洁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