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身后的褚月猛地跪下,哀声道:“婠婠回来,婢子一定狠狠责罚她,惹得主子如此伤心,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明烟转过身来,看着褚月,“没有谁生来就该为了谁去牺牲,为了谁去死,或者变成残废……我生来便注定了的身份,那是我的责任,但我不希望你们因我而涉险,为了保护我而死,谁的命都很珍贵。”
褚月抬起头,泪水顺着脸颊滑下,“主子,我夫君五年前死掉时,我确实恨过,我恨苍天不公,我恨那个满手血腥的暴君,我更恨那尔虞我诈的人心,但我从未恨过主子,因为主子是阿月在这个世上最敬佩的人,哪怕主子不是这个身份,阿月也会誓死追随主子,一生忠诚、不离不弃。”
明烟侧过头,也有泪滑下眼眶,她颤声道:“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事,任何一个,可是所有人都不明白,觉得我妇人之仁,二哥也是,那些遗老们也是,所有人都是……或许他们都觉得我配不上那个位置吧。”
“不,主子不要这样想!”褚月站起身,走到明烟身前,拉住她的手臂。在她的左臂上,有个殷红的点,圆润、夺目,令人眩晕。
褚月慢慢抚过那个红点,“主子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人,比那些男人强得多,因为主子有一颗柔软、悲悯、明澈又坚定的心,是那些醉心于权欲,勃勃野心的男人,永远也比不上的,这或许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他们永远也不会明白的力量。”
明烟静了静,忽然破涕为笑,“我今夜是过于伤春悲秋了,沐浴吧,然后帮我推一下油,等好好睡一觉,明日又是新的一天,还有很多事要忙。”
见明烟坐入水中,褚月又帮她添了一些热水,才退到一边将花油瓶盖打开,置于数根蜡烛之间,须臾,便有幽香缓缓溢出。
褚月见明烟洗的差不多了,便伺候她出浴。帮她擦身体的时候,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刚刚那颗红点的位置,而此刻那红点已经绽开成一朵红莲的形状,层层叠叠、繁繁密密,神秘却又高贵。
明烟见褚月打量那朵红莲,她便看向一旁,半晌淡淡道:“不该做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做,不用时时验看吧?”
褚月微微蹙眉,“这是婢子的职责所在,请主子见谅。”
“我若是个男人就不用这样了吧?可我偏是个女人,所以就要这样看着、防着、盯着了吗?到底当我是什么人?”
听明烟这样喃喃低语,褚月叹口气,“主子血脉高贵,出门在外,不这般,不能向遗老们交待,请主子体谅。”
明烟哼了一声,“我又没有责怪你。”
伺候明烟俯卧到软榻上,褚月将她带着湿润的长发拨开,随后将已温至发热的花油点了几滴在她背上,然后徐徐用手推开。
神秘细致的幽香缓缓散开,明烟喜欢这种味道,慢慢闭上了眼。过了好半晌,才听褚月道:“主子带回来那位姑娘……”
见明烟没有说话,褚月又继续道:“叫萱娘的那一位,主子因何将她带回坊中?”
等了许久,明烟也没有说话。褚月以为明烟睡着了,便不再多言,收了花油,又从放衣裳的柜子里,翻出一件细绸暗纹外罩红纱衣的女衫,盖在了明烟身上,才轻手轻脚推门出去。
待褚月走了一会儿,明烟才慢慢睁开眼睛。她当然没有睡。
本以为热水沐浴之后,再推上花油,她会浮上困意,可是听了刚刚褚月问她的话,她又睡不着了。
她心中暗想,如萱娘这般的遗民,在这个糜烂又奢华的帝都,不知有多少,一旦……可是二哥给她的时间并不多,她心中隐隐焦虑。
她边想边将身上这件女衫穿好,既然睡不着,去褚月的房中拿本书来看,或许看看就有睡意了。
头发犹湿,明烟懒得束发,就翻了一件连帽披风松松披上,走到门边,刚要推门,就听门外有人小声道:“又怎么了?”
“已经轰出去第十人了。”
问话的人是褚月,回话的是幽兰。
于是明烟没动,等她俩继续说下去。
“姐姐,这人古怪得很,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幽兰满腔无奈,“这位公子也是让人费解,既不点歌舞,也不让陪酒,就是进门后远远站着,叫一声他的名字来听听,说叫的好听有赏,可这都赶出来十个人了,我就不信没一个声音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