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画中内容并非常见的锦绣山河，也非繁星皓月，而是很少见的奇诡作画。
淤泥中挣扎的飞鸟，老人腐朽的双手，半身夭折的美丽少女……
奇诡与凄哀的碰撞，美与残缺相融，那是一种绝望之美。
易禾注视的却不是这些。
他站在楼梯口的走廊，面前是两幅半身大小的肖像画。
一男一女。
画中男人的眉目疏朗，面容成熟英俊，目光温和。另一副画中的女人却是侧着身子的，只能看见一个纤细的背影，微微露出小半个侧脸，面颊白皙细致。
两幅肖像画说是鬼斧神工也不为过，画中二人神色活现，男子双眼有神，女子骨肌张弛，惟妙惟肖，恰似活人。
易禾皱眉，贴近了些。
这画作不知是用了什么纸张，底面干净柔软，颜色不似寻常画纸般白皙，反而透着点健康的淡粉，不用多猜便知道材质非凡。
易禾多望了几眼，尤其是当他注视着画中男子的眼睛时，他甚至产生了……下一秒画中人便会走出的错觉。
那面墙上，给出的信息是……
——林湘:董欢生母，董婧养母，为本市知名画家。
林烬在一旁道：“这是母亲画的吧。”他语气浅淡，却是肯定的口吻。
易禾皱了皱眉：“八成。”
画中男人与他沉默对望。视线逐渐往四周扩散，突然，易禾眼神一凝。
目光尽头，裱框边沿，连接着柔腻的画纸，以及……些许近乎微不可见的红色。
像是干涸的血迹。
邱丘在那头扒着门框，脖子伸得老长：“易哥，你发现什么了没？”
易禾心道要是真按邱丘玩过的那些个生存游戏来看，这画廊里隐藏的秘密九成九是能人把隔夜饭吐出来那种。
林烬望着他天生冷嘲的脸色，干脆替他走完心理路程：“哥哥，你说这画布不会是人皮做的吧？”
林烬从头至尾都是这副淡然不惊的模样，比起四处受惊的邱丘，他这般慢慢悠悠恍若度假的态度，反而显出些乐在其中的意味。
易禾神色不变，还是两个字：“八成。”
算是默认了林烬的话。
邱丘竖着耳朵，只听见林烬那句猜测，浑身鸡皮疙瘩：“林烬你这小子在说什么鬼话！什么人、人皮！”
林烬摊了摊手：“游戏里设定不都是这种套路？我也只是猜的而已。”
“你猜什么不好——”
邱丘刚要跳脚，对门的学生妹抹了眼泪，轻声道：“我们也过去看看吧，也许能帮点忙。”
邱丘咬牙，刚要冲出门，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易禾转身，只见董欢不知何时已回到家中，她自一楼跌跌撞撞往上跑，当看见地面惨不忍睹的尸体时，她一把推开拦在面前的林烬，俯下身，放声大哭起来。
“兰姨！兰姨！”
董欢哭得嗓子都快哑了，一边哭，一边毫无芥蒂地将尸体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贴近自己的怀里，血粘的她满手满身都是，邱丘二人才刚凑近把这场景看了个大概就忍不住干呕起来。
易禾一言不发，只冷淡地看着董欢撕心裂肺哭泣。
董欢红着眼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呢……”
她哭得太凄惨，闻者伤心，以至于学生妹不禁产生了某种同情的情绪，她刚忍不住想安慰一句，却见到骇人的一幕。
董欢轻柔地搂着徐兰的尸体，眼睛红肿，神情缱绻地在那堆连皮都没有的血肉上印下数吻。嘴角淌血，眼色粘腻，那姣好的唇一张一合，喃喃自语：
“一定是因为，兰姨你没有好好听我的话，我都说了……我不在的时候，不要出门。”
语罢，她又忍不住呜呜哭出声来。
学生妹看得脸色发白，不由倒退好几步，望着董欢的眼神就像是某只披着人皮的恶鬼。
邱丘吞了口口水，离易禾近了些，压低声音：“妈的我估计人就是她搞死的，假惺惺给谁看！”
易禾却道：“不一定。”
“这还不一定？除了她，就我们几个人，总不可能是那个眼睛仔弄死的吧？”
这时候，董欢哭也哭够了，她直起身，将徐兰的身体拖出一道深刻的血辙，半拖半抱便下了楼，楼梯传来不堪重负的闷响。
董欢的身影一退去，学生妹双腿一软，整个人跪坐在长廊上，豆大的冷汗噼啪落在地上。她抬手掩面，嗓音嘶哑道：“怎么办……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接下来，到底会变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