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听了,猛地欠过身子在刀俊油腻腻的头上脆生生地拍了一下,学着四川话说:“你这个龟儿子,还有什么?有屁快放,闷长了放屁臭。”
陈海确实紧张,自己可是案件侦办的负责人,出了问题那还了得?
“陈队,好饭不嫌长,不臭,不臭。”刀俊摸摸被陈海拍过的头,“嘿嘿”笑着说。
随着接触越来越多,刀俊觉得陈海虽然是大队长,时不时板着个脸,动不动就龇牙咧嘴,拍桌子,瞪眼睛,教训人。但其实也是个性情中人,现在他敢给他开开玩笑了。
“李倩脖子上的扼痕和抓痕,过于细小,我仔细对照了丁胜坤了的手指,与其很不符合。”
“还有尸体检验,李倩面部乌黑,睑结膜点状出血明显,口唇和十指甲床紫绀,颈部皮下出血严重,肺脏和心尖有点状出血。这些都是明显的窒息死亡的征象,说明死者生前窒息严重。”
“按李胜坤所说,在李倩的挣扎中他掐、扼住其脖子,就出刀子乱捅。”
“这个过程时间过于短促,不可能形成这么明显的窒息征象。当然这也和李胜坤是否记忆错误或者李倩个体情况有关。”
“问题的关键还在于李倩的伤口集中,十一个伤口都在左胸部,这不像是在撕扯过程中乱捅的。”
“再说了,这十一刀可是刀刀致命,捅上个一两刀李倩肯定就瘫倒了,怎么会有力气再和丁胜坤这么一个壮小伙拉扯。不像,不像!”
“而且,既然这样,急于逃脱的丁胜坤只会赶紧逃走,根本不会再去捅那么多下嘛!换位思考,如果是你,陈队,你想想看!”
刀俊的茶水热气氤氲着,喝两口,水汽就迷蒙了镜片。他吹了吹,雾气散开,茶杯的水面就起了涟漪。
“还有现场,丁胜坤虽然交代他仔细冲洗过现场的血迹,精细到连死角也不放过。”
“但现场物品摆放整齐,打扫痕迹不明显,这说明处理现场时动作幅度不大,这对于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是非常难做到的。”
“陈队,我们看了那么多现场,这像是激情犯罪的男人在事后处理的现场吗?”
“陈队,丁胜坤虽然是有多次前科的人,他了解公安机关会提取一些什么证据指证犯罪嫌疑人。”
“但是就算是在激情犯罪的情况下,他也做不到。也许,由于吃过坐牢的苦,更加手忙脚乱,更加大手大脚,处理现场不可能这么完美无瑕。”
陈海听得入了神,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沉的思考。确实男人激情犯罪后,处理现场慌手慌脚,顾得了东,顾不了西。就算比较镇静的,因为体型、力量、动作幅度等原因,也难以做到处理得如此细微。这真是一个自己恍惚大意的地方。
“应该还有一个女人。一个心思缜密,心理素质好的女人。对,就是这样!在丁胜坤的指点下,她处理和伪装现场,才会如此完美。”
“说不一定,丁胜坤根本就不是凶手,他是在顶罪。”
“他们也许是设计了一个圈套,让我们往里钻。他们是在等机会。等到了法庭上,丁胜坤一翻供,有些目的就达到了,比如……”刀俊说着停顿下来,凝思了一会。
“比如,毁灭一些还没来得及毁灭的证据。比如,让真正的凶手逃亡……那么,这个案子就废了,丁胜坤最多是个包庇罪,如果律师厉害点,说不定还无罪。”
刀俊说到后面激动起来,握着纸杯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度,茶水泼洒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陈海双手抓着自己的大腿,闭眼靠在椅背上,一副静水流深的样子,但是心脏却“嘣嘣”跳着,后怕不已。
过了一会,他右手抬起,从笔筒里抽出只笔,在手指上绕来绕去,斜睨着刀俊。
“虽然有道理,但这只是你个人的分析。我们手里的证据已经完全可以证明犯罪事实,检察院也已经批捕丁胜坤。”
“干了这么多年案子,我知道有些细节上的事情是无法解释和一一验证的……刀俊不要钻牛角尖。”陈海表面郑重地说。
确实,现场提取到了丁胜坤的指纹,李倩的指甲缝里检出了丁胜坤的DNA,伤口形态和丁胜坤提供的作案工具相吻合,上面还有小倩的血迹。
丁胜坤的指甲缝里和衣物上有李倩的DNA,电梯视频监控有丁胜坤上楼的录像。丁胜坤交待的出狱后所做的那些入室盗窃案,能一一验证。
况且案发当晚也确如丁胜坤交待,李倩的楼下有两户人家被盗。李倩的门锁做了检验,有技术性开锁的痕迹,而丁胜坤当着大家的面顺利用他的技术把门锁打开。
所有这一切,在任何人看来,证据链都是一环扣一环的,铁证如山,可以给案子画上完美的句号。
所以,到最后刀俊怎么也不敢相信陈海和杨副,会觉得自己的推断有可能是正确的,现在还这么用心良苦地让自己去调查。
当然,对于这件事,刀俊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应该叫苦。因为自己完全没有侦查经验,对自己的推断,信心也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