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府西罗又叫了一声。他垂下眼皮目光朦胧起来好像想起了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你的反应真快。大洪水刚从你身上退去的那一刻……你压在我胸口上的手里就叫出了一把刀……”
她那时除了知道一切希望都已落空之外什么都没想也想不到了。
甚至当刀被叫出来的时候她都恍然未觉。
就好像是有一个幼时的林三酒在她绝望时接管了她的手脚身体。
林三酒近乎茫然地坐在府西罗身上连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低声说道:“在我老家世界里末日初来临的那一天我就用这个办法杀死了当时假装成是我男友的进化者。”
“诶?”府西罗微微地睁大了眼睛。“他假装成的……是你男友?真该杀。杀得好。”
“嗯。”林三酒依然不敢松开右手里的刀全身上下仿佛只剩下一只关节生痛的右手了。“……你没骗我?你还在说话。被扎透心脏就会死去的话……你怎么还能说话?”
“我都要死了你连几句话也不许我说吗?”府西罗说完忍不住又笑了一声。“我……我好歹也是和女娲同等的人……就算我从来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身体强化上几句话还是能说上的吧?”
仔细去感觉的话他的心脏好像仍然在顽强地跳;每一下都震动着刀刃羽毛拂过一样轻微幻觉似的。
但是那一双黑湖似的眼睛里却似乎正在慢慢化开雾气波荡起林三酒从未见过的破碎星光。
拂过的羽毛好像也一下比一下轻了。
林三酒一眨不眨地看着府西罗低声说:“那么……在你真正死去之前的这段时间就由我来陪你吧。”
府西罗近乎满足地“嗯”了一声。
黑夜仿佛长长的、划过世界的裙摆带走了一切风声虫鸟所有人。
不知是她的状态还是她隐隐想到了等待自己的未来林三酒觉得自己已经沉入了海底里;天光透不下来的暗黑水浪一波一波地推打着她与府西罗。
“……小酒?”
“嗯?”
“我……算是你重要的人吗?”
林三酒顿了一顿。
“嗯……你是。”
她并非说谎;从某种角度而言他的确是。
府西罗好像也感觉到她说的是真心话慢慢地又笑了仿佛一段后继无力吹不多远就消散了的风。
“小酒”他轻声说“现在依然是我的生日夜呢……”
“……啊生日快乐。”
府西罗忽然哈地一声笑了出来身躯微微一震就重归死寂。
“谢谢……真好。”他的睫毛眨了两次重新撑开了渐渐下滑的眼皮好像怎么也不愿意彻底闭上眼睛。“不过……你想现在依然是我的生日夜……而我此时已经又幸福又绝望了。”
林三酒怔怔地看着他。
“没告诉你的第四个条件是我的痛苦。如今条件……都满足了啊。
小小酒……我死后你抬起头看看。希望我的死……能让你看见世界之上的世界。我看不见了到时……就带我过去吧。”
林三酒一时说不出话只是点了点头。她坐在府西罗的身上又等了很久。
暗夜无边无际地舒展出去分不清何处才是现实尽头。
即使生命已逝府西罗的执念仍存。
他的眼睛仍然睁着一动不动地望着夜空。他看上去没有不同;好像随时会从眼睛里亮起光对她说:“小酒打开了……世界之上的世界终于打开了。你看我没有骗你。”
半晌林三酒才颤抖着松开了紧握着刀柄的手。
她用沾染他血的手轻轻合拢了府西罗的双眼。
她仰起头望向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