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比你想象的或许要好走一些。樱水岸告诉过我这种平静的世界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在大海里漂流的人忽然漂到了一个岛上他们都会很珍惜这一段可以休养喘息的时间。”
乔教授再开口时很明显已经换了一个话题:“可是他们与我们对于‘平静’的定义不大一样。根据我的经验来看因为他们脱离社会已久一些目无法纪、破坏秩序的行为是少不了的……我建议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屋一柳怔怔地听着。
“我在发现世界又一次踏上老路之后刚开始感到……很失望。这段时间以前的回忆总是时不时就浮出来……自从看见第一个变形人之后我一直在搜集可疑的新闻报道这样能帮助我分心。”
乔教授的微笑似乎有点吃力低声说:“如今有了网络和个人电脑查找资讯确实比以前方便多了。我们从这些新闻找出进化者犯案就能定位出他们活动的范围。接下来你靠他们离开的可能性就增加了……”
“进化者犯案”这几个字一下触动了屋一柳——他吸了口凉气忽然想到乔教授刚才强压下去的话是什么了。
如果只是任这个世界慢慢恶化衰退可能要几十年才能到达催生出进化者的地步;但是加上进化者这一个不定时炸弹的话呢?他们是有能力、有手段将这个世界的恶化程度大幅加速的——只要他们愿意去做这里在数天之内就可以变成一个标准的末日世界。
怪不得乔教授刚才欲言又止想说而不愿意说。
等待一个病入膏肓的绝症患者自己死掉与看见绝症患者后为了给他痛快而捅他一刀是两件性质完全不同的事。
不过……进化者们自己也不会甘愿摧毁这个“休养胜地”的吧?
见他有半晌没说话;老太太年纪虽然大了但心智敏锐得却叫人吃惊——她抬眼稍稍一扫似乎已经明白了这个年轻学生脑海中席卷过去的风暴。“你也想到了吧……只要世界终结得快一点你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屋一柳僵硬地点点头但过了一会儿她才打破了寂静。
“既然你想到了我也就不必避开它不说了。过去三十六年我没有一天是可以自在呼吸的。”
她垂着眼睛望着双手轻声说:“我有时会奇怪为什么其他人的呼吸这么通畅。这个世界明明是被人为地从无数末日世界中切分了出去……就像是被一个玻璃罩子单独罩着保护起来了。每每想到我是被关在千万个末日世界之外的一个玻璃罩子里我就感到无法呼吸。”
屋一柳咬着嘴唇没出声。
“如今罩子裂开了一条缝我也算是生存在千万末日世界之中了……我才终于感到被掐住的气管里重新有了空气流通。我与外面的世界终于又一次有了接触我终于不是远远地、隔着玻璃往外望了……”乔教授似乎很疲倦继续说道:“只是我老了而这样还不够。”
他知道乔教授接下来的话恐怕将会十分惊人——因为她脸上又一次浮起了那种叫人难以形容的神色。
“在我的生命尾端我实在是很想看一次他眼中的世界。那种异能、副本、物品、冒险、奇遇、危险……都像花火一样在夜空中绚烂爆发的世界。这或许是我余生之中所能走到的离他最近的地方了。
“我啊为这个注定要变形的世界付出了一生……最后我想任性一下向这个世界讨回一点属于我的东西。”
屋一柳即使从未亲身体验过这样的情绪依旧忍不住微微战栗起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乔教授还有这样的一面——他忽然意识到在乔教授的讲述里当年那个连一张超速罚单都没拿过的大学女教员在关键时刻却能无动于衷地枪杀一个大活人。
“在我搜集新闻讯息的这段时间里我渐渐从各路碎片般的信息中察觉到了一件事。”
乔教授眼皮轻合着说:“当然我不能确保我的分析预测完全准确……有可能我错得非常离谱。但假如我猜对了的话比起找一个肯救你的进化者来说让进化者们联起手来加速终结这个世界恐怕更有可能。到那时你应该很有希望直接进化……或许这就是我身为老师的直觉吧。”
假如自己没有想到的话……乔教授还会将这件事告诉他吗?
屋一柳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裤子布料一时间脑中都空白了好像什么都被驱散掉了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鲜明的念头。
……乔元寺可以为了拯救一个人而拯救世界乔元寺也可以为了靠近一个人而击沉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