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从地张开手蝎式冲锋枪跌落在地毯上闷闷地一声。
真是……好乖啊。
乖得叫人不舍得一枪就将他杀了。
“我以前就想过为什么没多少人亲眼见过供应商本人……”
他说话时目光始终没有从镜中康斯汀奈的眼睛上离开好像他生怕一转开眼康斯汀奈就会消失不见。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伤他的嗓音都沙哑了听在耳里好像指甲边缘一点点挠过她的脊骨。
“那么你在列车上放的人……”
“我身边也有需要解决的麻烦啊。”
康斯汀奈反倒不明白了——这应该是一想就能想到的事才对。一得知有人要对近来最重要的一批货动手她就知道自己该派谁上车了。
他看起来不笨不应该连这一点都想不通。
康斯汀奈的回答反而让他皱起了眉头。
“你原本是想借着我们的手替你解决掉你想解决的人。然后你布置的第二辆车就会在我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将我们也全杀了……是吧?”
康斯汀奈微微笑了一笑。
她没有握枪的那只手按在他赤(括号内不看)裸的肩膀上把温热当成支撑点;她伸长了一只脚从椅子下远远踢开了那一把蝎式冲锋枪。
趁着两句话的工夫这少年——不这年轻男人没有受伤的那条腿就已经悄悄挪近了椅下。
“我差点忘了枪还在这儿。”她的声音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在胡安等一行人走后她没忍住独自在化妆室里喝了一点白兰地。康斯汀奈也没想到自己今夜还需要动手。
枪明明被踢远了;镜中那一张脸上却也忽然一笑一瞬间令她又怀疑起了他的年龄。
“我是真的有一个疑惑之处。”
他好像也知道他每次张口说话就是给自己的性命延长几秒。
“看来你的监控覆盖面不大……或者在夜里看不太清楚。”他倚在椅背上微微仰起头后脑几乎是抵在她的枪口上用她的枪作了枕头一般。
康斯汀奈的指尖一下下轻轻摩挲爱抚着板机。
他一定也听见了那细微的声音。此时好像全世界都死了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在被化妆室门封闭的一方寂静之中就连张开嘴说话时唇舌湿润的卷动声也能听见。
“那你讲给我听听?”
“你放在列车上的人不是我杀的。”
康斯汀奈感觉到自己的眉毛微微一跳。
他捕捉到了;而她也知道他捕捉到了。“当我来到第二节车厢门口时简直像是被抛弃了一样里面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一点光。”
明知道他可能是在信口开河康斯汀奈却仍然忍不住问了一声:“噢?”
因为她看到的俱乐部监控覆盖面确实不够大而她也想过怎么那一场枪战结束得又早又那么猛烈。
“于是我爬出了列车外”像给她讲故事一样他在康斯汀奈耳边低声说“爬到了第二节车厢上。我从车厢边滑下去往窗户里看了一眼……”
“你看见什么了?”
镜中两个人影仿佛耳鬓厮磨一样在血腥气与枪弹的金属气味里彼此交缠。
“一片漆黑。”
“你是在故意惹我生气吗?”康斯汀奈咬着深血红的嘴唇几乎快要笑起来。
“不你没明白。”
他却忽然认真了似的语气平稳地说:“月光第一节车厢里的光霓虹招牌光附近楼里的灯光……外界并不是一团漆黑的。我是说墨水一样的漆黑……唯独在第二节车厢里是那样一团团墨水似的浓黑。光映进去好像照在那一团团失了重的墨水上。那一团团墨黑就在空中缓慢地翻滚。”
康斯汀奈直起了腰。她对于幻想并没有兴趣。
“你的属下也在墨黑里一起翻滚着呢。其中有一条手臂上刻着圣母像……”他抬起了眼睛说。
二人目光第一次真正相触。
康斯汀奈颤栗栗地浮起了一片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