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都要在宫里跪着为皇帝守灵三日,叶庭澜晚间去了宫里,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能回家,就?这样连续三天纵然膝盖上包了厚厚的垫子,膝盖还是青紫一片。
白黎心疼地为他上药,说:“怎的不准备些软蒲团,这般跪上三日,腿都要废了。”
叶庭澜说:“有蒲团,但是一动不动跪上一整天,再?厚的蒲团又有什么用。”
白黎抬头看?他,只见叶庭澜望着门外,眼睛里笼罩着一层哀伤。他知道叶庭澜心情并不好,这几日吃的很少,也?不爱说话。
白黎叹道:“逝者已去,节哀吧。”
叶庭澜的眼神飘移到了空中,难过?地说:“我是在他膝下长大的,他待我如父,亲自教导我,我却在最后的时候那般逼迫他,想想就?心中堵的慌。”
白黎牵着他的手,他记得自己唯一一次见到皇帝,那老人是真的关心叶庭澜的,才会特地见一见他的情郎,如今不过?一年,皇帝便驾崩了,要说此时谁最难过?,怕不是后宫妃嫔,也?不是皇子皇孙,而是一直心中有愧的叶庭澜。
白黎问道:“他最后时候召你进?宫,说了什么?”
一滴清泪从叶庭澜的眼角落下,低声说:“他说对不起,若是他早些为父亲正名?,我们之间便不会有那么一出?了。”
更?多的泪水从叶庭澜眼中夺眶而出?,他颤抖着声音说:“他弥留之际召我进?宫,没有君臣之间的叮嘱,也?没有任何遗诏,只是跟我说了对不起......”
白黎头一次见他落泪,知他心中已是伤到极致,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他把叶庭澜搂在胸口,感受自己的衣衫逐渐变得湿热,跟着就?落了泪。
皇帝待叶庭澜如父,而今,叶庭澜再?一次失去了父亲。
能冲淡悲伤的只有时间,如果时间不行,就?只能忙碌起来。
皇帝去世,祭礼之后新皇便要登基。
老皇帝对孩子的教导一直很仁慈,这一届的皇子中,难得没有出?现骨肉相残的局面,大家心里都有数,最终皇位一定是传给二?皇子的,所以二?皇子继位也?很顺利,一切只要走?几套繁琐的流程,接着就?是梳理政务,开?启新局了。
叶庭澜跟着忙碌了两个多月,悲伤才逐渐淡去,朝廷上各种事情井然有序,他便开?始着手重修秦律。
白黎不解:“我以为你的目标是铲奸除恶,怎么还有重修秦律呢?”
叶庭澜笑道:“因为现行律法有很多不合理之处。”
“比如?”
“比如一人犯罪满门抄斩。”叶庭澜叹道:“小白,你可知满门抄斩要死多少人吗,上至祖父母,父母,下至孙子辈,甚至是没有血缘的儿媳侄媳这样的人,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重修秦律是我和陛下一直想做的事情,废除一些过?于残酷的条文,再?修改一些过?于轻的,还有一些漏洞也?要整理一下,让它变得更?合理一些。”
白黎:“听着就?头大。”
叶庭澜笑道:“律法就?是这样,要根据实际不断修改完善,照顾到更?多人,也?能更?好的正风肃纪,我这样的人,做的就?是这样的事。”
白黎点?点?头:“你们的工作很伟大。”
叶庭澜:“这件事溪羽定要全程参加,另外我打算然你那义兄也?全程参加,那个人最适合挑刺了,有他在,新法定会更?严谨。”
白黎噗嗤一声笑了:“过?年时义父还让我帮义兄说两句话,求放过?他的独子,莫要再?折腾他了!”
叶庭澜笑道:“劝你还是别求情了。”
白黎:“为何?”
叶庭澜:“他早一日接手,我便能早一日辞官与你逍遥天涯。”
白黎眼睛一亮:“我每日送补品多给义兄送一份吧,希望他能提高效率,多干些活!”
叶庭澜大笑不已。
秦律修订不是小事,需要投入大量人力,一直到了第二?年冬天,第一次修订才彻底完成,新皇研究了一番,众朝臣又讨论了数次,最后等到真正修改完成开?始推行,已经是第三年的秋季。
新法推行困难重重,问题多多,叶庭澜带着手下的人天南海北地跑,亲临各地指导,等到顺利推行下去,一切波澜都归于平静时,已经又过?了两年。
此时,叶庭澜抱着一颗坚定的初心为朝廷呕心沥血十?余年,终于上书请辞。
新皇与他从小便最亲,如何舍得,只是这是早就?定了的事情,留了两次留不住,便只能准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