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顿觉喉咙里一阵干渴,强逼自己打断了思路。
同时,他似乎也忘了,自己过来是要干什?么。
他敲开门,又半天不说话,卫染迷惑地望着他,绵密的睫毛懵懂地一忽闪。
满怀无辜的神情,丝毫没有避讳他的意识,也没觉得自己穿成这样给他开门有什?么不妥。
这副天真又勾人——因为天真而额外勾人——的模样,落到沈砚眼里,简直要命。
他避开目光,努力克制血液里那股本?能的涌动。
一边尽量平稳地,把手?里端的瓷杯递给她:“给你泡的。”
声?带一紧,嗓音还是透出?点不自然。
卫染接过来,没看也没问就?尝了一口。换作以前,她可不敢把沈砚端来的东西直接喝进肚子里,可是现在她却已经信任他到这种地步,根本?都不觉得有必要先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种变化说来也真是奇妙。
是红糖水。
她抬头一双水亮的眸子望在他脸上?:“是你自己泡的?”
沈砚微微一点头。
“谢谢。”卫染双手?端着杯子,抿出?甜甜的笑涡,声?音细软。
其实她晚上?回来之后,已经自己泡了一杯喝过,可是沈砚亲自泡了送来的红糖水,对她来说格外暖心,她当然是无论如何也要喝完的。
沈砚低眸,黑沉沉的眼底泛着异样的光,却只是平静道:“进去喝吧。”
卫染“嗯”了一声?回房间里,走了两步回头看沈砚,发?现他还站在门口。
“你不进来?”
沈砚微怔了下,随即无奈地一笑:“你忘了,十点以后我不能进。”
林乔和沈文山已经在去年正式结婚,卫染也就?一直留在沈家继续住了下来。
不过当初她和沈砚的事情被发?现之后,林乔就?对让他们两人住这么近有些忧虑,本?来是想让卫染搬到楼下的房间去住,保持一点距离。
但后来沈砚却专门做了保证,以后只要过了晚上?十点,他就?不会?再进卫染的房间,林乔这才?作罢了。
而沈砚,也的确是个重诺守信的人,自从做出?保证以后,他一次也没破坏过约定。
但凡十点钟一过,他决不会?在卫染房间里多逗留一分钟。
卫染一直觉得,沈砚尽管表面上?总是那副狂妄任性?不计后果的样子,可又能在骨子里保持一种绅士的自制。
她当然是,很喜欢他这一点的。
回想起来,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身上?这种气质就?很吸引她,虽然她那时还颇为懵懂。
不过眼下,她却更有点困惑。
她倒退两步,抬头瞥一眼墙上?的挂钟,又看向?沈砚:“还没到十点。”
“……”
卫染早有体会?,沈砚自身的生物钟精度相当于原子钟级别,他是不会?弄错时间的,所以,这是……?
沈砚直勾勾望着她,眸色深沉,喉结似在滑动。
他静了片刻,声?音略显干涩地改口道:“已经快十点了,我先回去了。”
他说着便转回身去,推开对面的门,进房间。回头要关门的时候,无语地僵了片刻。
他一眼扫过某个眼巴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你跟来干什?么?”
“我没保证过,十点以后不进你的房间呀。”卫染清透的大眼睛里映出?他的倒影,“能让我进去吗?”
沈砚只是盯着她,没说话。
卫染一直被他盯得垂下头,语气小心翼翼:“我有话想对你说,不想等到明天了。”
她眉眼低垂,的确显得心事重重。
沈砚微嗤了一声?,不知是好笑还是无奈,不过最后还是妥协了:“好,你进吧。”
沈砚的房间色调冷感而缺乏装饰,因此看起来格外大而空旷,卫染以前是挺害怕这个地方?的,她那时不会?想到,自己也有这么急切想进来的这一天。
她坐在沙发?上?,默默喝着红糖水,不出?声?地在心里修改腹稿,准备自己一会?儿要说的话。
乌黑纤长的眼睫不自觉地轻颤着,透露出?几分紧张。
沈砚倒也不催,就?坐在旁边安静等着她。
喝下大半杯甜蜜的糖水之后,卫染终于差不多壮胆完毕。
“是这样的,”卫染放下杯子,轻声?说,“我有个朋友想介绍给你认识。”
沈砚拧了拧眉。
“朋友?”
“我小时候在老?家认识的一个邻居家的小哥哥,上?高中?之后,我们才?重新联系上?,他人挺不错的,帮了我不少忙,我们现在经常会?在微信上?聊几句,所以——”
“就?是那个久别重逢的青梅竹马。”
卫染眉心跳了跳,咬唇默了片刻:“所以你真吃醋了?”
沈砚眼神扫过她,最后避开,荡开一抹落寞的笑意:“没有。我总不能不许你交朋友,还没变态到那种地步。”
卫染亮晶晶的杏眸打量他:“你根本?就?是吃醋了。我就?是怕你会?误会?,才?想和你说这件事。不然我们一起请他吃顿饭吧,到时候……”她脸颊上?浮上?一层霞色,极小声?地趴在沈砚耳边说悄悄话,“到时候我配合你使劲在他面前……秀恩爱,你就?不用疑神疑鬼了?”
“秀恩爱”这个词语她用得有点卡顿,不过没想到其他合适的词,咬咬牙就?也说出?来了。
当然和沈砚说这种话,她还是害羞的,一害羞起来就?额外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看见沈砚额前一抹碎发?垂下,微微遮了眼睛,她没有多想,就?替他拨了一下。
沈砚感受到她微热的呼吸,温柔的轻拂,他眸色变幻,在下一秒,忍不住一抬手?,紧紧箍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卫染眼睛睁得大大的。
她的骨骼太细,皮肤细腻的质感蹭在他掌心,微微的凉。
而沈砚手?上?把她越钳越紧,似乎总嫌还抓得不够牢。
他这种幽然如深潭的目光,让卫染一时捉摸不透。
她是说错了什?么,还是做错了什?么吗?
她不理解,却并没有反抗,直到沈砚把她攥得有点疼了,才?想要提醒他这回事。
不过沈砚在她开口之前,就?自己先松了手?。
然后问:“你这样不怕人家伤心?”
卫染隐约感受到心里那股升腾的愧意,糖哥哥一片真心待她,她倒对人家耍这种小心机,按理来说是不太好的,可是她更不愿意让沈砚心里留有嫌隙。
再说——
“伤心肯定不会?的,他对我又没有那种想法,我估计他只会?为我高兴吧。”
沈砚一哂:“你就?敢说他对你没想法?”
卫染无奈,还说不吃醋呢,这都醋成什?么样子了啊。
然而另一方?面,看见沈砚为了她这样毫无道理地吃飞醋,她又隐约觉得有点不光明的自得。
于是她打点起十二分的耐心,继续解释:“真的,绝对没有,不然他怎么会?一直都不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不说见面,连照片都没给我看过一张,他肯定只是把我当个网友的。”
“照你这么说,看来也不容易把他请出?来吧。”
“所以,我说是‘我们’一起请他。”
沈砚深黑的眸子扫过她:“区别是……?”
卫染垂下脑袋,企图掩饰内心的窘迫,耳尖却红得快要滴血,最后糯糯地说出?一声?:“他说过他想喝我们的喜酒。”
沈砚面部肌肉掠过一丝抽搐,连着怔愣了好几秒。
然后他蓦然笑出?声?来,上?扬的音调发?散着挑逗的意味:“所以,你是要请他喝我们的喜酒?”
他的戏谑拂过耳畔,卫染羞得浑身都在发?烫,像只熟透了被摆在餐盘上?的虾。
无地自容。
其实她刚说出?来就?后悔了,这种话背后和别人讲讲,沈砚不知道也就?罢了,她怎么会?蠢到当着他的面就?说出?来?
这听起来该有多……急、不、可、耐啊。
她恨不得去咬自己欠考虑的舌头,不过在这种时刻根本?来不及,毕竟她更急于解释:
“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他应该挺想见见你的,我对他说过很多关于你的事情。而且,我们小时候就?认识,他应该是希望看到我幸福的。”
沈砚的黑瞳在灯光下闪过一抹促狭,俯下身向?她挨近过来:“那不如就?真请他喝我们的喜酒。”
他这个距离,这个姿势,好像下一秒就?会?把她揽入怀中?。
卫染心脏狂跳,他却一直没有行动。
只是向?她耳边吹出?绵长的气音:“……怎么样?”
卫染有点恼,她不就?是一时脑袋发?热说了句羞人的话,结果这人抓了她的把柄就?不肯放过她,怎么这么过分。
她赌气推开他,想给自己长一点气势:
“你、你别开玩笑了,法定结婚年龄都没到呢,什?么喜酒啊。”
她本?来是要冷静地用客观事实告诫他,可因为心虚,说出?话来声?音都绵软得不像话,倒更像是在撒娇了。
于是沈砚自然就?没被告诫到,反而故意夸张地打量着她,露出?几分刮目相看:“原来你连这个都研究过了?”
卫染:“……”
她齿间紧了紧,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这是常识。”
沈砚点点头。
他暂时没再说别的,卫染以为他是终于就?这个话题闹够了,心下松了口气。
她正准备努力回归正题的时候,却忽听沈砚说:
“但是可以订婚。”
卫染呆愣了半晌,所有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刚才?是听错了吧?
一定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染染小白兔就这么被大灰狼套路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