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有些恍惚。
尽管在羊据点异能力暴走的那次经历,就已经让他有所察觉,萩沢让并不像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乖巧安分。后来萩沢让被抓到GSS刑讯室那次,又毫无心理负担地向他坦诚自己杀了母亲,同样也能看得出来一些问题。
不过这两次均事出突然,结束之时也插入了其他意外状况,所以都没有顺着话题继续深入的机会。
如今这个话题眼看避不开了,中原中也自认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这小鬼毫无顾虑展露出来的真实面貌,还是将给他狠狠地吓了一跳。
不过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就算如今窥见了萩沢让那不同寻常的一面,中原中也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如何踢开他、摆脱他,而是如何管住他、看好他……
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双方就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再也无法轻易丢开对方了。
萩沢让年纪还小,刚刚又经历了一场手术,身体需要大量的睡眠来进行修复,所以清醒了两个小时不到,上下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
那时他想着中原中也还在身边陪着他,还试图抵抗席卷而上的困意。
中原中也扫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抬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中也哥?”
掌心被纤长的睫毛扫得痒痒的,中原中也忽略掉心中那点微妙的异样感,咂了下嘴不耐烦地说:“快睡,别磨磨蹭蹭的。”
“哦……”
萩沢让嘴上答应得快,从被子底下伸出手来揪住中原中也袖子的动作也不慢。
中原中也瞥了一眼,尽管很无语,可他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由他去了。
第二天大早,萩沢让醒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趴在自己床边休息的中原中也。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种热意快将他整个胸腔都填满的充盈感。他顿时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个热气球,轻飘飘地都快要飞到天上去了。
一睁眼就发现收获了整个世界的感觉,满足得他心花怒放。
可高兴归高兴,萩沢让还是有些疑惑的。
难道三浦昌浩没有来医院换中原中也回去休息吗?嘶……他这个属下兼半吊子生活助理到底在搞什么?
恰巧此时,门外走廊突然传来一道惊天动地的喷嚏,声音大得连在关上门的房间里都听得到。
嚯。
这不就来了吗?还真是巧啊。
萩沢让眯了眯眼睛,决定回去就打报告扣掉这家伙的奖金。
而这声动静,也让趴在床边睡得不甚安稳的中原中也醒了过来。他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颈,不适地皱了下眉。
“早安,中也哥!”
萩沢让精神满满地和他打招呼,两人的状态简直跟颠倒了一样,感觉精神萎靡的中原中也才是那个躺在床上的病人。
“啊……早。”
中原中也揉揉眼睛,随意活动了两下脖子,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看着那双没精打采的蓝眼睛,萩沢让简直心疼坏了,一叠声地说:“中也哥怎么不回去休息呢?我的伤又没什么要紧的……”
中原中也没说话,眼睛往下一瞥。
“?”
萩沢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
他的手竟然还拽着他中也哥的袖子!
按理说中原中也只要稍微扯一下,衣袖就能从萩沢让手中脱离出来,可他宁可在床边趴着将就一晚上,也没有这么做。
原来他才是那个害中原中也没法拍拍屁股回去休息的罪人!
萩沢让眼眶涌上一股热意,感动得简直无以复加。
这么好的中也哥,果然要好好收藏起来,让他的所有都只属于他一个人才可以!
这时候,单人病房的门也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萩沢先生?中原先生?是我,三浦昌浩。”
晚上休息前,门就从里面反锁了。这会儿门外来了人,中原中也没想太多,起身就去给人开门。
萩沢让看着从指尖滑走的衣角,表情在中原中也看不到的地方裂了一瞬。
中原中也开了门,拎着两份早餐的三浦昌浩一见到他,就恭敬地向他打了个招呼。
“早饭先放在那边吧,我去一下洗手间。”中原中也打了个哈欠,然后脚下一拐,就走进了病房自带的独立卫生间,反手关上了门。
三浦昌浩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开,又和躺在床上的萩沢让打了声招呼。接着走到桌边,还没来得及将手中的早餐放下,忽听得一声仿佛从天边传来的、像棉花糖般软绵又甜蜜的、属于他上司的声音:“三浦先生……”
三浦昌浩听到这声呼唤,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一阵恶寒。那道寒意沿着背脊一路往上窜,激得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差点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他强忍着转身拔腿就跑的冲动,硬着头皮应道:“是,萩沢先生……”
他那年幼的、正躺在病床上的上司脸上带着标准的笑容,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我还以为三浦先生都忘了我呢,如今看来,似乎也不是这样啊……那是昨天晚上三浦先生被什么要紧事绊住手脚了吗?”
“可我大概能猜到,森医生将三浦先生派到我身边之前的指示,大意应该是,在不违背港口黑手党三大原则的情况下……您要事事以我为先对吧?”
三浦昌浩额上的冷汗“唰唰”往外冒,脑筋急转,大概能猜到萩沢让这个双标怪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于是鼓起勇气解释道:“其实昨晚属下也提出换中原先生回去休息的,只是……”
“中也哥拒绝了?”
三浦昌浩弱弱道:“是……”
萩沢让轻笑一声,“这么明显的事情我会不知道吗?”
三浦昌浩:“……”那您又是在气个什么劲?
“你现在可是我的狗啊。”萩沢让轻轻地说,那双眼睛幽深得好似一口望不到底的古井,里面承载着无尽的黑暗,也掩盖住了这之下无数蠢蠢欲动的阴影。“你不能帮主人看住家门,那究竟还有什么用呢?”
三浦昌浩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站在冰天雪地里一般,刺骨的寒意灌注全身,冻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不是因为给你命令的人是中也哥所以你听他的话也没问题,而是,正是因为给你下命令的是中也哥,所以这一次我就放过你了。”
三浦昌浩听得冷汗涔涔,可说实话,他一时间真的没有听出来前后二者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