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同岑妈妈熟识得早,岑妈妈虽是老夫人手里的人,却是在回事处教养丫头的,早在她才进卫国公府里时,便是从岑妈妈手里出来的,后来青霄院添人手她便分了过来,一个人摸爬滚打,好容易爬上二等丫头的位置后,恰巧也岑妈妈被老夫人周氏送了过来。
一来二去便在大夫人房里对上了眼,她两个关系更亲厚时,岑妈妈还曾起过认她做义女的心思,都是做下人活儿的,又如何不想着攀高枝,攀上了便是一生顺遂安康,这多诱人啊。
岑妈妈本就是上房有头有脸的妈妈,在老太太周氏面前也说得上话,映荷同她亲昵起来后,时常能从她手里得个一两吊钱,再久些便知道她在城外头还安置了一座三进的院子,一个妈妈这么些年虽说能攒些银钱,却不一定能买得起上京城外的宅院,里头有多少猫腻便是仁者仁见仁了。
起初她也只偶尔去岑妈妈的后罩房里吃吃酒,谁知某天喝多了些,便在她房里歇下了,醒来手里便揣着足金的镯子,岑妈妈在她床头告诉她,好生替老夫人办事,老夫人不会亏待她的。
映荷如何也想不明白,岑妈妈怎么就将她拉下了水,可有银子在手里的感觉,当真是踏实,不过是传几句话,得到的好处,比她拼死拼活好些年还要多,何乐而不为呢。
等到今日被大姑娘逮了个正着,她才知道何为泥足深陷,她早已经无法脱身。
霜眉将这叠纸揣进怀里,跟阿芙说:“她二人各执一词,岑妈妈更是上房的人,不好轻易下定夺,您看不如去请老太太?”
阿芙同她对视了一眼,慢吞吞的说:“这么晚了,祖母定然是歇下了,再去打扰也不大好,横竖这么看着,都是岑妈妈的错处,不如就这么定了吧,回头明儿我再跟老夫人请罪便是。”
话音刚落,温落芝却带着大丫鬟晴雪,款款走了进来:“长姐这是做什么?”
阿芙挑眉看她,有别于今日在梨园时,灰头土脸的模样,这会儿的温落芝,却是面色红润眉眼带笑。
桑枝搬来杌子给她坐,温落芝却扫了一眼坐在凉炕上的阿芙跟姜氏,又看看矮墩墩的绸布杌子,便觉得坐下去要仰头视人,平白低人一等,有些不高兴,跟个天鹅似的,仰着脖子不动。
桂妈妈在一旁睨着她,回答道:“二姑娘来得倒是不巧,院儿里出了两个刁奴,偷了大夫人的东西,正审着呢。”
阿芙也看她,疑惑的问:“是什么风竟将二妹妹吹了来?我这边悄悄审着人呢,你怎么闻声过来了?莫不是连祖母也知道了?还道夜深了,不好去打扰她老人家呢。”
跪在地上的岑妈妈缓缓抹了把汗,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早在霜眉来请她时,便觉得不妙,趁着换衣裳的空挡,指了小丫头去上房请老太太,如今二姑娘来了,老夫人应当不是要弃她不顾。
温落芝听出阿芙在刺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却也不恼,如今她的底气可足得很,柳眉微蹙,好似带着怜惜:“这是岑妈妈吧,在大伯母的院子做事也有许久了,又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人,怎会偷窃呢?长姐可莫要被一些不干不净的把戏蒙蔽了眼睛,冤枉好人了。”
她这副作态看得阿芙发笑,却满脸苦恼之色:“我这儿正头疼着呢,她二人各说各的,听着都像是有道理,我也不知该信谁了。”
温落芝本就是为岑妈妈来的,自然向着她说话,看了一眼旁边双颊红肿的映荷,眼露厌烦:“岑妈妈是卫国公府里的老人了,教养是极好的,老夫人从前也是信重她,断然是做不出这等事的。”
说完又看着阿芙笑:“长姐这下是有分辨了吧?”
她句句不离岑妈妈为卫国公府呕心沥血,又说周氏极其信重她,这便是要弃了映荷的意思。
阿芙了然一笑,招手喊霜眉:“把岑妈妈带下去吧,明日里提交京兆尹,”说完又捂着心口满脸后怕:“听说偷盗是要砍手的,我可是听二妹妹的话呀,吓死人了!”
温落芝本满心满眼等着阿芙发落映荷,却听她说了这番话,当即便傻眼了,又看霜眉二话不说便去拖岑妈妈,脸上那片温润皲裂开来,大惊失色:“我是说岑妈妈不可能犯这错,长姐听不明白吗?”
谁知阿芙笑嘻嘻的看着她:“二妹妹还不知道吗?祖母信重的人,我们大房又何德何能敢信她重她,她又在我母亲房里做事这么些年了,房里的私事总不好外传的,你说是吧,二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