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胡言乱语?”慕乔犹如听了什么天大的荒谬玩笑:“我看分明是你愚不可及!”
裴烟不明白慕乔的话,只当慕乔是在造次。
裴烟寒声道:“你若是特意寻我来吵架的,那请自便。”
慕乔气得几欲要脱口而出“你当真不记得你曾经的陆师妹了?”,她咬牙,还是竭尽全力的忍住了。
陆师妹的名字早已在归剑阁成为禁忌,阁主曾下令,不允许任何人在裴烟面前提及她。
慕乔也不清楚两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在裴烟辞别归剑阁再又一夜复返,她才得知陆酥秋失踪的消息。
彼时,回来的裴烟一身艳红嫁衣,却失了所有关于陆酥秋的记忆。
慕乔一早便看出裴烟与陆酥秋关系非同一般,也因此,虽没有证据,但慕乔直觉裴烟与陆酥秋的下落不明有关。
自那之后,慕乔再没给过裴烟好脸色。
两年来,慕乔陆陆续续也有在打探陆酥秋的下落,无奈人海茫茫,此举形同大海捞针。
“我何时说过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慕乔高抬着下颌,甚至不屑于正眼注视裴烟:“倒是你,知不知道阁主给所有亲传弟子下了令,要——”
说到最后,慕乔似有所顾忌,陡然噤了声。
裴烟迟迟未能等来慕乔的下文,“要什么?”
“既是密令,怎可告于你?”提及密令,慕乔也不似方才的气势汹汹之态,缓和不少。
“听我的准没错!”慕乔支支吾吾:“总之,总之你别回去就是了!”
裴烟迟疑了一瞬,似乎是因慕乔的话有所动摇。
但慕乔的只言片语着实没有说服力,裴烟道:“你不让我回去,却也不给我个理由?”
未了,裴烟看向箭伤尚未恢复的陆酥秋,“我有要事在身,耽误不得。”
裴烟与她交集甚少,慕乔如何不知道自己此举突兀,且荒诞至极。恐怕换作慕乔自己,也是难以信服。
慕乔急得涨红了脸,百口莫辩:“裴烟,我是说真的!”
二人谈话并没有要陆酥秋避嫌的意思,陆酥秋因此全程在旁,听得清清楚楚。
凭她对慕乔的了解,虽不知出何原因,但慕乔大抵是没有在骗裴烟。
裴烟面如常色,俯下身替陆酥秋理了理凌乱的裙摆,像是没把慕乔的话放在心上。
慕乔心一横,豁出去般的喊道:“阁主下了密令,归剑阁弟子裴烟盗取剑阁玉令,企图利诱将军府,而今叛离归剑阁。”
似乎是不忍心,慕乔一顿,缓声道:“凡见之,则杀之。”
风吹草动皆可察觉的静谧夜晚中,慕乔的嗓音不大,却清晰可闻。
裴烟垂于身侧的手微不可查的一颤,继而连带着她略有紊乱的呼吸,一并恢复镇静。
慕乔见裴烟几乎毫无反应,错愕之中,以为裴烟是没听清,便再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裴烟依旧不动声色。
慕乔怔住了,她设想过裴烟的无数反应,更因此心生不忍,才迟迟未能开口同裴烟道出真相。
裴烟许会愤怒,许会崩溃,许会质疑——但慕乔独独未想过,裴烟会没有反应。
一个毫无根据的念头自慕乔心底萌生而出,慕乔不确定的道:“你莫不是提前就知晓了此事?”
裴烟道:“我不曾知道。”
慕乔不信:“……那你?”
“归剑阁的规矩,我比你更为清楚。”裴烟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语气平淡:“你该知道,不为归剑阁所用之人,尤其像我这样的,阁主想以绝后患也不足为奇。”
慕乔怎会不懂裴烟的意思?像裴烟这样惊才绝艳的天才,没有人能安心的放任着她不管。
但裴烟是归剑阁之人,阁主怎会对自己一手栽培的弟子下手?
慕乔不解,“为什么,你不是首席弟子,即将接手归剑阁阁主之位吗?”
“我并无接手归剑阁之意,”裴烟如琉璃般清透的眼眸闪过些许沉郁,像是蒙上了尘埃,失去了光泽,“数月前,我即向阁主坦白此意,并请辞下山。”
“你疯了?!”慕乔的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多少人觊觎的位置,裴烟却想拱手让人。
裴烟道:“世俗名利,不值一提,我有更为重要的东西要寻。”
慕乔挑眉:“寻什么?”
裴烟摇头,“不知。”
“你要寻什么,你竟不知?”慕乔气笑了:“能有什么是比归剑阁阁主之位重要的?”
月色之下,裴烟冷冽的眼神柔了下来,转为似有似无的迷惘,“我总觉得,我好像丢了什么。”
但她想不起来了。
“依我所见,你恐怕是丢了脑子。”慕乔小声嘀咕。
裴烟默不作声的瞥向陆酥秋,在那一刻,黯然到死寂的眼眸顿时生出波澜。
陆酥秋自然不会如慕乔一般,认为裴烟是在瞎掰胡扯。
被裴烟看得心生异样,陆酥秋不由迟疑,裴烟不会是在找她吧?
但裴烟该是不记得她了才对。
裴烟对慕乔道:“你问完了,就走吧。”
慕乔冷笑:“你让我走,我就走?”
“只要不干涉到我,”裴烟似乎未把慕乔视作一回事,“随你。”
“你可管不着我。”慕乔说:“我还会再来的。”未了,慕乔眯起狭长的双眸,意味深长的瞥了眼陆酥秋,挑衅意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