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走到巫勇家的时候,他媳妇正在厨房里刷碗。
巫勇的媳妇不是?本村人,姓江,叫江琴,村里人都管她叫琴嫂子。
她听见家门?口传来的动静,湿漉漉的双手在抹布上抹了两下,神色不虞地?向前?厅走去?,口中嘟嘟囔囔。
“死汉子,整天就知道捧着碗去?场子里侃天,阿阳吃饭也不知道喂一下……”
抱怨的话?才?说?到一半,剩下半截堵在了嗓子眼里。
琴嫂子直勾勾地?看着自家男人身后的三个人。
最前?头的那个,不正是?才?被她打出去?没多久的小毛贼吗?
“你怎么把他们带回来了?”琴嫂子一头雾水地?问巫勇。
巫勇骄傲地?向琴嫂子介绍:“这是?顾妙。”
他生?怕琴嫂子想不起来,一个劲地?打着补丁:“就是?我堂姑巫鸳的那个女儿,二爷爷前?阵子提起过的,在城里考上大?学的那个。”
琴嫂子:???
琴嫂子的头顶缓缓浮现出三个问号。
“你是?被鸡屎糊了眼还是?被猪油蒙了心!”琴嫂子觉得巫勇怕不是?中了风,“你哪只?眼睛看见这是?你堂姑家闺女了?”
这明明就是?个男人啊!
巫勇赶紧同她解释:“我起先也不信的,人家和我解释了……”
琴嫂子根本不想听。
“人家和你解释了,然后你就信了?!”琴嫂子对巫勇怒目而视,拿着手里的抹布就往自家男人身上砸,“你就不能用眼睛看看,用脑子想想,这能是?个姑娘?”
“你儿子要?是?有一点半点随了你,这辈子都别想有出息!”琴嫂子啐了男人一口。
骂得太狠,巫勇也急了眼,两口子在门?口吵闹不休,还动起了手。
矛盾中心的程晓星尴尬得不行,双手抱臂在屋前?空地?上扭来扭去?,试图用吹口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许蔚连忙跻身上前?。
巫家两口子都是?最平常的npc,普通人中的普通人,许蔚的催眠技巧不算高明,但在他们身上已经完全够用。
十分钟后。
琴嫂子终于直面现实,信了眼前?人高马大?的青年便是?巫勇口中的女大?学生?“顾妙”。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她不满地?抱怨着,却还是?侧身将旅客们迎进了家门?。
“前?两天柴房清空了,我去?铺几床褥子,就让他们睡那里吧。”
巫勇闻言,摸了摸后脑勺:“这…不合适吧?”
人大?老远来了,就让人睡柴房?
琴嫂子听了心里怒火更盛:“家里还有别的屋?再说?,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她心中明显憋着话?,话?匣子一打开就合不上了:“你看看你,运气这么差也就算了,还总是?给家里找事,阿阳和阿云还……”
蓦地?,她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哑了火。
继而出神地?望着新进屋三人的背影,握了握老公的手,嘴角勾起一抹诡异又期许的笑。
巫勇望着妻子骤然变色的模样,不仅愣了愣。
……
“许老板。”程晓星望着空荡荡的柴房,压低了声音在许蔚耳边道,“巫勇家有问题。”
刚才?在门?口的时候,他出于尴尬,左顾右盼四处乱看,却意外地?有了些不同寻常的发现。
他发现巫勇家门?口的四个木偶娃娃,好像会?动。
“我一开始还觉得自己眼睛花了。”程晓星道,“但后来我仔细看了一下,他们的确是?移了位置。”
他回想着当时的画面,十分不适地?皱着脸:“最早的时候他们是?一横排站在屋角下的,和别家的娃娃一样。”
“后来,我看了几眼别的地?方的功夫,他们就不在水平的一条线上了。”
就好像有娃娃自作?主张地?走了几步,打乱了整个队形。
再后来,娃娃的位移更加明显,他想装作?看不见都说?不过去?。
许蔚微微凝眉:“恐怕不单单是?这一家。”
有问题的是?木偶,而不只?是?巫勇家。
全村人家门?前?都有木偶。
要?想在巫村安然度过七日,就要?尽可能全面地?探索出所有可能的潜在危险。
他们必须要?弄清楚木偶是?做什?么用的。
柴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琴嫂子抱着一大?包褥子进了屋。
“你们先休息休息。”她一改方才?的嫌恶,笑得殷切极了。
她将三床薄被铺在地?上,又把柴房的窗子打开透气:“现在天色好,你们出去?转转也行,到了饭点我让勇子去?喊你们。”
不得不说?,琴嫂子实在不是?什?么会?演戏、能藏得住事的人,就连最没有花花肠子的程晓星都能一眼看出来她另有图谋。
不过倒也没人不长眼地?拆穿她。
许蔚的确是?想出去?再看看,顺势应下琴嫂子的话?:“好啊。”
接着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刚才?我们在路上碰到一个阿叔,说?是?要?去?布置祠堂,过几天会?有村祭。”
她向琴嫂子眨眨眼:“琴嫂子,这村祭是?干什?么的啊?”
“啊……啊?”琴嫂子十分不自然地?转开了脸,干笑两声,“这个……没什?么特别的,随便祭拜祭拜祖先,封建迷信,你们大?学生?不感兴趣的。”
“是?吗?”许蔚笑笑,不再继续当前?的话?题。
三人在屋子里装模作?样地?休整了片刻,便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琴嫂子正在准备晚饭,她的女儿蹲在院里洗衣服,小男孩阿阳则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
那洗衣服的木盆子大?极了,里面满满当当,估计是?全家的衣服都塞在了里头。
小姑娘伸着两只?洗细瘦的小胳膊,费力?地?拿着棒槌敲敲打打地?洗着衣服。
“姐姐姐姐,我来帮你吧?”弟弟阿阳主动凑了过去?。
他姐姐没比他大?多少,说?起话?来却十分老成?:“没事的,阿阳去?旁边自己玩吧,不然妈妈看到了又要?说?我。”
显然在家里是?干惯了活的。
她是?十分平静地?在陈述这件事情,语气里既没有对妈妈偏心的不满,也没有对弟弟的嫉恨。
好像连她自己也习惯了妈妈对自己和弟弟的区别对待,并不觉得这有哪里不对。
许蔚瞥了他们一眼,走出屋门?。
门?口,那四个木偶再度变成?了平平整整的一排。
程晓星心有余悸地?盯着木偶又看了半天,。
不是?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木偶……似乎也正在看他。
日头一点一点向西挪移,三人在村子里打转,许蔚本想再找一找那老道士,但走了一圈也没找见。
打听之下才?知道,老道士并不是?村子里的人,只?是?每隔一段时间会?过来一趟。
据那村民所说?,这老道士在附近几个村都时常出现,已经二十多年了,附近人家里有什?么红事白事都会?找他算日子。
因为巫村的事情格外多,他来这边也就格外勤快一些。
“巫村的事格外多?”许蔚抓住了要?点,“为什?么?”
大?家都是?吃饭喝水过日子,难道巫村的人命就格外短些,时常需要?用到老道士?
那村人顿了顿,闭上了嘴,不愿再回许蔚的话?了。
他不说?许蔚也知道,她早晨是?趴在屋顶亲眼看见的,巫村人要?请老道士修补木偶。
村祭、木偶。
这似乎是?村里人的忌讳,不愿随意向外人提起。
许蔚在心中默默将这两桩事情关?联了起来。
正午十分已经过去?,灰黑色的阴云再度聚集起来,走在街上的村民们见天色暗了,纷纷回了家,向早上那样,家家户户大?门?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