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渡拖着腿软的发小出了院子,那大铁嚓在空地上跟个雷达一样转来转去,赵有嘴皮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看吧!真有什么东西在啊,快,快问问他们到底,到底要干嘛!”
赵有整一个人形挂件扒迟渡身上,就差没双脚离地跳他怀里了,迟渡眯着眼睛头摆的也跟那大铁嚓一样转来转去地看,空荡荡的平地上啥也没有,也没听到什么声音,拍了拍怕到三魂丢了七魄的发小,这下又把那胆小的吓了一跳,直接双手抱头蹲在地上鬼叫起来,迟渡蹲他面前,“啥都没有,你这东西是不是坏了?别自己吓自己了,回去睡觉——”
话还没说完,迟渡余光瞄见宅子旁边站着个白色的身影,他顿时收了声站起来,揉揉眼睛看向那个没动的白色影子,这会儿看清楚了,是个穿着白裙子披头散发的姑娘,翻着白眼,整个脸都是绿的。
迟渡没想通,这些鬼怎么弄来弄去都一个模样,他还记得小时候自己见过好几个跟今天看见这样差不多的女鬼,被他妈抓着一顿暴打,“有没有新花样了?有没有了?!”他虽然没他妈胆子那么肥,但也很想问问姐姐们,还能不能变其他样式了,贞子那都是八千年前的老梗了,看多了,真没那么吓人。
赵有见他不说话了,从指头缝里瞄见迟渡正看着自己背后发呆,小脸一下全白了,根本不敢回头看,抱着迟渡的腿哭嚎起来,“我就说真的有吧!你看见了对不对,啊?!”
“看见了,没那么恐怖,你要想看我给你画下来呗。”迟渡贱兮兮地咧开嘴一笑拍了拍赵有的背,这小子嚎地更大声了,“滚你丫的!赶紧送走啊!”
迟渡看那姑娘没打算动,自己也就不管了,蹲下来捧起哭到梨花带雨的脸捏了吧,“行了,再嚎我给你拍下来了,你先去有光的地方待着,我跟她说两句,问清楚情况就回来。还送走,我是就是这双眼睛奇怪了点,又不是法师,不过这鬼啊都是见不得光亮的,你把客厅的灯都打开,她伤不了你的啊。”
好说歹说才哄得这小子点点头,迟渡见他路都走不动了,叹了口气把人扶起来,又冲着那女鬼说了句,“你就站那儿等我一下啊,马上回来,我这朋友太害怕了得先把人安顿好。”说罢,扶着赵有进了客厅。
他在干什么?音音站在墙角一时间进退两难,这男人明明看见自己了,但又对着空气说话,还说什么朋友太害怕了,哪儿来的朋友,她没看见啊?难不成这地方还有连她都看不见的东西在?
这下连音音都心下发毛,抱着双臂四处看。
赵有是嚎累了,本来身体就不大好,又自己吓自己的,这会儿见了光总算是安静下来,没一会儿就盖着毯子睡着了。迟渡看这小子总算安稳,这才慢慢悠悠跟老友会面一样走出去,准备同这古早女鬼说上两句。
女鬼站在墙角让风吹得都有点冷,见到迟渡走出来,才又赶紧恢复刚才的吓人姿态,披头散发冲他飘过去,迟渡赶紧退开一步摆摆手,“行了行了,你这样的我见多了,咱们聊聊呗,干嘛赖在这里不走,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啊,还是怎么的。哦对,你要不要吃点什么,赵有那小子拿了好多供奉给你们的东西,我看还真有一两样适合你的,要吃的话,我给你拿去。”
?这什么愉快茶话会一样的氛围?音音觉得自己鬼生遭到了侮辱,明明是来把他吓到魂飞魄散的,怎么这家伙一点儿害怕的意思都没有,难道是自己的装扮不够恐怖吗?音音一咬牙,惨绿色的脸上布满血痕,翻白的眼珠转了回来,整个眼睛都变成黑色,眼眶鼻孔唇角流下鲜血,她立起爪子,长长的红色指甲在墙上刮出声音,朝着迟渡的方向走去,嘴里还喊着,“我死的好惨啊~”
迟渡摸了摸下巴,跟拍电影的导演似的拍拍手,“不错,再给点儿,比刚刚恐怖一些了,声音不好,要再幽怨一点,尾音拖得再长一点儿,这样——”迟渡眉头一皱,捏着嗓子学了起来,“我~死的~好惨~啊~啊~”
音音一愣,停下来动作,竟然还真跟着迟渡学了一遍,等她反应过来,迟渡已经捂着嘴巴开始笑了,音音这才发觉这小子竟然敢逗她,当下怒不可遏一个瞬身凑到迟渡面前,“臭小子,敢耍我,你不怕我吃了你吗?”
迟渡赶紧摆摆手垂着眼睛看她,“没有没有,我只是给你个建议,然后真想和你聊聊。之前吓唬这宅子里人的事儿,是你干的吗?多大的仇冤要这么吓唬人啊,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放弃了,非守在这儿不肯走。”
“与你何干?”音音瞪着一双血淋淋的眼睛看着迟渡,直把迟渡看的都有些晕血,她继续说着,“赵家人必须死,你最好不要掺和这趟浑水,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搞了半天,是和赵有家有仇啊,据迟渡所知,赵有的爸妈为人极好,听说是祖辈带下来的优良传统,这女鬼怎么跟赵家结的仇啊,要他们受这么大的惊吓,还张口闭口死不死的。迟渡眯了眯眼睛看她正在火头上也不太好问,赶紧接上话,“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赵家一向与人为善,没听说干过什么坏事儿,要不,咱们打个商量,你把事情告诉我,我呢帮你问问那家人,没必要一定得让他们死,才能解决问题嘛。”
音音回想起自己悲惨的遭遇,更加愤怒,盯着迟渡的脸一句,“他们必须死!”当下四周厉声嗥叫,狂风大作,吹得迟渡让自己的刘海糊了一脸,女鬼断定这家伙是赵家请来的帮手,怒火中烧双手直接掐上迟渡的脖颈,将他推到树上提了起来。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咱两不合适——”
睡眠极浅的赵有被门外狂风吹响林间吓得惊醒过来,他壮着胆子拿了手电跑出门去,正看到迟渡双脚悬空背靠在树上,两只手在脖子附近抓着,表情十分痛苦像是在和什么东西缠斗,赵有一面是怕,一面也不想让这个被自己拖下水的发小白白丢了性命,来不及细想赶紧在包里掏着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迟渡一晃眼看到赵有站在门外,急的都来不及管自己,用尽力气朝他喊,额上青筋都爆了起来,“快回到有光的地方去!”
这女鬼力气极大,而且不讲道理,比自己之前遇到的都要凶恶,原来这就是那穷鬼说的特别厉害的恶鬼。迟渡让她掐的只有出气没进气,一张脸憋得跟个马上要爆炸的大白气球一样,眼看就要脑子缺氧晕过去,那女鬼听见迟渡的话往他喊的方向看过去,却一个人影都没见到,当下手松了劲,用变调的声音问他,“你在同谁说话?”
趁这女鬼分神的瞬间,赵有终于抖手抖脚地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八卦镜,对着迟渡的方向一照,那女鬼被镜子的反光烫伤,尖叫着松开手,迟渡整个跌坐在树下狂咳起来,他一看这女鬼裙子边儿都着了火,赶紧撑着没了力气的身子边爬边往赵有站着的方向喊去,“你别过来!快回去待着!”
赵有眼泪都下来了,这会儿根本谈不上害怕,鼓起勇气直接奔着迟渡的方向跑去,把他连拉带拽往屋子里拖。那女鬼遭这八卦镜一照,裙子上的火苗蹿了起来,一时间无法熄灭,自己身上都着了火,却还不愿放走这小子,长长的指甲抠住迟渡的小腿,拖出几条血痕,迟渡吃痛地用脚蹬着那女鬼,眼看身后这家伙已经失了理智完全没有交谈的余地,用力把赵有推了出去,这时候,空间旋起一个看不见的大洞,那女鬼骂了一声,自己和迟渡同时被吞了进去。被迟渡一推,跌坐在地上的赵有瞪着眼睛连哭都忘了,他听见迟渡凭空消失之间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把灯全都打开不要出来!”
“着了。”雀精的幻境捉到了那小子,她坐在窝里特满意地睁开眼睛,周围的小麻雀跟着拍起手来,她得意洋洋地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外批,忽然发现,怎么幻境里还多了一个人,眨眨眼睛仔细瞧了瞧小雀妖们端着的铜镜,这才察觉,自己怎么把音音也收到幻境里面来了,当下扑腾着翅膀准备去幻境里把人捞出来。
乙骨正往山顶方向去,那个死去的男人说,自己是帮境园家少爷搬东西上去的,那么现在赵有应该在上面,就算不为了勾搭迟渡,赵有一个普通人在怨气如此重的山里也是极其危险的,他们安魂师一族从来都是以救人为己任,于是上山的速度又更快了些。
送完死灵回来的冥虫又飞到乙骨身边,好像越接近山顶,它越找不到正确的方向,看样子可以确定是有什么东西在干扰它了,结界吗?乙骨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等他快接近山顶的时候,一道刺眼的亮光忽然从山顶位置照了出来,乙骨把冥虫收进匣子,朝着那亮光全速前进。
迟渡消失了。赵有边哭边按照他的话把房子里所有的灯都打开,连自己带来的超亮探照灯也开了起来,他坐在探照灯旁边嚎啕大哭,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迟渡是他利诱来的,现在因为他家宅子里的鬼凭空消失了,他该怎么办啊,去找他,一是没那胆,二又不知道往哪儿找,他刚啥也没看见,别说鬼了,连鬼的影子都没碰到,总不至于是迟渡跟他开玩笑呢吧。
乙骨听见哭声了,他穿过林子,正看到那刺眼的探照灯旁边,赵有抱着双膝哭得特别伤心,赵有看见黑洞洞的树林里冒出个影子,吓得又往灯旁边缩了缩,等那人走近,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乙骨让这过于明亮的探照灯照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从口袋里摸出墨镜戴起来,走到赵有面前,“发生什么事,和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