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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深夜中转站(2 / 2)


江禹认识孙浅是在高中时期的同学会,孙浅穿了一件写着大大的S字母蓝色大版衫,跟着呱噪的同班同学一起出现,江禹说,从第一眼看到那个横在蓝色中血色的S,他就喜欢上了这个性格特异的女生。

江禹喜欢摄影旅行,孙浅却喜欢隐居,貌似是写好的结局般,他们磕磕绊绊的开始了。

那段时间,江禹除了风景从来没有人物照的相册中,夹满了孙浅的照片。

孙浅说,只有江禹会如此执着于每个镜头间的细节。

江禹也说,只有孙浅才配站在他的镜头下。

后来,走了太多路,认识了太多的繁华,像是许多人一样孙浅厌倦了。

孙浅拒绝让江禹给他拍照,甚至摔了江禹最爱的摄像机。

江禹也只是笑,收拾好相册又再买新的相机回来。

孙浅认识了别人,挥了挥曾经和江禹牵了无数次的手,转身走了,头也不曾回过。

江禹依旧是笑,又有谁知道这样笑着看似不在意得他已经不知伤了多少心,流了多少泪。

如果能一直走下去的话,或许会幸福吧,江禹觉得,即使牵强,能在一起便是幸福的。

孙浅换了两个男友,一个是江禹另一个是稍显成熟的职员。

转眼间,那些时间飞速的旋转着消失了,如今曾经得意甚深的孙浅如今也被抛弃,在他离开前的一个晚上,孙浅打给江禹道别,江禹便匆匆离开等了很久的车站去找那个曾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

楼底下,他一等就是一夜,等到的却是门前匆匆留下的一帖字条。

此房转租。

江禹知道孙浅去了爱尔兰,买了机票飞过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一找就是一个月。父亲打电话催他,问他江城是不是多到他那边了,怎么这么久了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江禹又飞回来,看着父亲发的满天飞的寻人启事,不禁冷笑。

江姓父子,皆是如此、皆是如此。

他江禹在爱尔兰满世界的找孙浅,名画家江晏也在这边满世界的找着那个有自闭症情节的小儿子。

什么时候起,一向温暖风光的江家变得如此不堪呢。

父与子之间,胜者最终还是他,可是他依旧是一败涂地。

他找到了孙浅,也找到了江城。

前者依旧酒醉金迷般的沉浸在爱尔兰的繁华,像是忘记平静的夙愿,只是想一再的奢华、虚度,却不愿再和自己一同看这更精彩的世界。

江禹在酒吧找到正喝的烂醉的孙浅,轻摇他已经酥软的肩,他回头看他,却再也看不到他眼中那曾经的张扬与光华。

孙浅只是甩开他的手,满身酒气的说着宛如梦话的呓语,他说,江禹,你不懂,你不懂,风景再美,即使看再多的美景,那些,也不可能是我的。

江禹带着这句话,悻悻的回来了,却意外的发现,为孙浅,他浪费了太多美丽的风景。

江禹找到江城的时候,满眼的江城的相片看的他觉得眩晕,记得曾几何时同样的情景发生过一次。那些照片不是他照的,他只给孙浅一个人照过相。

像孙浅说的,江禹是个傻瓜,彻头彻尾的傻瓜。

现在江城正看着他,满脸的鄙视。

江禹狠狠地狠狠地扁了江城的头,然后一边揉着着江城受伤不浅的头一遍苦口婆心的劝导,还不忘拿出包里的糖果贿赂。

江城说:江禹是滥情的八点档倒霉男配角。

江禹一样回击:江城是童话书里常常存在的蠢蛋。

再见井晓的时候,他只是一个人了。

左目和井晓分手了,左目一直觉得,井晓是单纯而爽朗的,当他发现井晓的真相时,他并没有选择信任。

他觉得,既然自己不能信任井晓,也自然地不应该继续去勉强维持,人生不是八点档,他想追着井晓,却拒绝承受生活中的不真实,感情什么的,或许便只是如此虚无缥缈的东西。

江城跟着江禹回到住处,江晏一身狼狈的满脸写满沧桑,鬓角的白发,多出的胡茬,只在这一个月间他从潇洒的画家变成了不修边幅,为自己的儿子费劲了心力的老父亲。

这些罪,好像从五年前或者更久便已经堆聚,又在一夜之间突然加倍的让其偿还。

或许他不该太在意林箬竹的画,或许他早该在五年前就将这幅画连同对画中人的思念一同丢进垃圾桶,用那些罪孽深重的黑色火焰将其燃烧殆尽。

他不该留恋林箬竹,他不该对不起梁语诗。

到现在,他还是不清楚的理解,梁语诗,他那温文尓婉的妻子,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突然丢下江城与江禹,跟随只有一面之缘的林若箫,共赴黄泉。

为什么开始给林箬竹画画,又为什么会突然迷恋至深陷其深渊而不能自拔呢,只为他那笑魇如花的容颜,那曼妙行云的舞段。

情何以堪,过往云烟,却只是在多年后依旧不断地罪恶感。

江城说,我不讨厌那幅画,只是想留给其它人一些期盼。

然后,在夜黑风高的夜晚,他带着画笨拙的从窗口逃出去,将其丢进了林箬竹家的小院,他觉得,这就像子女期待父母的照片,一张烂泥所砌化而成的图画,只会因为人们对画中人的思念而有价值。

死亡,有时只是升华,既然人已经不在了,关于他的记忆也总有一天会消散。

江禹笑的很苍白,你什么时候才会忘记梁语诗呢?

江城瞪着两只大眼,笑中含泪,我一直在忘记,只是需要更多更多、更多更多的时间而已,你不是,因为忘不掉,远赴爱尔兰,故意丢下这样的我给他难堪么。

你一直,都聪明的过了头。

江城对着江晏,只是无言的望了很久,我想去学校了,父亲。

江晏摇了摇头,然后佝偻着转过身躯,江城能看到他的脊背以为哭泣而微微的颤抖。

哭泣,从来都不只是悲伤地代名词,如果要笑的话,只有笑出眼泪才算真正的性情,要哭泣的话,也只有微笑着的泪水才最美丽。

井晓再次出现在江城面前时,江城正在为新租的房间做打扫,整个房间里被他布置满各种的书籍,圆形的书架将每个房间都布置满。

你在做什么?

井晓进来时看到码了两条板凳的江城正努力地勾着最顶端的书架,提着一本黑色的书努力地拉出来。

江城慢腾腾的爬下凳子,然后拍了拍身上的围裙。

我最近想学画画,可是江禹把那类的书全都码在最高的一层了。

那你不会出去买把梯子,幼儿用的那种,你笨手笨脚的省的到时候掉下来。

左目怎么了?

江城准确的抛出炸弹,引来井晓一脸怪异的表情。

米特就在他们身后摇着尾巴,刚刚买完生活用品的江禹回来,只是靠在门边轻轻的浅笑。

江禹觉得,即使是备受非议的泳装模特,能够有干净的笑容的人,一定能够生活的更精彩。像是江城,即使家里蹲的典型,依旧能够再次的站在这纷华的阳光下,笑着迎接更加美好的明天。

我只是个小孩子,这句他教了他五年的短句,也被他乖乖的用了五年。

误人子弟,如果我江禹像眼前的井晓一样,或许江城,早已在阳光下生长为更美丽绚烂的花朵了吧。

江禹对井晓挥挥手,要不要做江城的嫂子,我觉得我们很投缘。

井晓嘻嘻的笑着,你就不怕我衬你不在拐走你这有钱的弟弟?

你不是已经拐走他一个月了,难道你不知道他除了纸和笔一毛钱都不带的。

哈哈哈。

江城一脸鄙视的看着自己的哥哥,然后在满是笑声的美丽时刻给左目挂了个电话,电话的那端是长长的等待中的嘟嘟声,只有米特还坐在江城身边等着他打通这个有些漫长的电话。

井晓说,备受非议的意思就是,不管到那里都会有人对你指指点点,如果我有你一样的文笔,我或许就不用如此狼狈的讨生活,不过这又如何呢,简单的,复杂的,喜欢的,不喜欢的,这些依旧是存在着,只有真正能够驾驭之上的,才是真正的强者。

你不做哲学家真的很可惜,井晓。

手里拿着的手机一直没完没了的唱着歌,左目盯着井晓又瞟了一眼与其相谈正欢的江禹,把手机扔给了正望着自己的江城。

好像八点档里的狗血剧情,江城说完就逃了,带着米特。

虽然曾经一些短暂的情感确实存在他心里,他却并不想输给自己的哥哥,他一直觉的,既然自己已经是突然闯入的无关者,那又何必得自讨没趣下去,他还年轻,因为年轻,所以有继续守着自己心中的这片天空的资本。

明天将是他出现在阳光下的第一天,那个阔别已久的校园,终于在左目与井晓的影响下使其深感怀念,学校,不知道那些曾经的校友会是怎番的风景。

谈判的结果是,左目自愿再次退出,江禹那天兴冲冲的拉过江城去拍外景,一边拍一边念叨着井晓有都爱笑,江城想点头,可是江禹的镜头不允许,江城想喊是,可是公共场合总是开不了口。

路过的左目一脸踩到狗屎的表情,一边喊着你再不回答他我就揍你,一边无视江禹“走开,走开”的手势。

江城满脸无奈,在大庭广众的公园里不停地回答,声音也越来越大,直至喊坏了喉咙,声音变得嘶哑。

浅夏笑风高,怎敌年少萧萧,巍巍正茂。

江城一直觉得,自那日漫漫的黑夜之旅,迷途的路灯下对着莫名的强盗肆无忌惮的流泪后,世界开始变得美好的忘记了它原有的模样。

可惜,这一切并不是结局。

只是在一个月之后,江家就挂起了白绫。

死者不是已经年过而立的江晏,也不是到处旅行随时面临危险的的江禹,而是年仅十五岁,才刚刚走出自闭,迎来美好的新一天的江城。

江城,江城。

那个一直自称为孩子的孩子。

他曾因母亲的死一直足不出户,一直一直,让自己的父亲陪着自己写书。

那些文字脆弱的犹如糖果,甜蜜却短暂。

葬礼上,是默默相对的四人。

他说,第一天到学校的时候,有一个同学问他,你是不是那个天才的作家江城?他只是想了想,认真的回答,那里,我不过如此,井晓说我是白痴。

同样的问题,江城的回答总是引人发笑,江城,听说你一个人住?

我还只是个孩子。江禹说,我是众多童话故事中的笨蛋。

江城,终究还是逃不脱命运的捉弄。

短短的匕首,陌生的人,不痛不痒的一刀。

为什么杀害?

因为觉得这个世界不适合他,他应该,继续生活在天堂。

天堂,天堂,曾经在短诗中幽幽的提笔,天堂,有多远呢?

我是该去跨越,还是该去游荡。

最终,他还未来得及选择,便先去体验前方。

陌生人,依旧是陌生,即使他结束了他的生命。

为什么会选择与陌生人一起死亡呢?梁语诗,凶手。

天涯咫尺,凶手只是纵身一跃,带着江城那染血的尸体便再也找不到痕迹。

梁语诗也是如此,他带着林箬竹的弟弟,只有几面之缘的林若箫一起,纵身一跃后,世上便再也看不到他们的痕迹,一卷手札,一张小小的照片,离开后,那便是所谓谜题的一切。

不想一个人死,所以,请和我一起吧。

害怕孤独的面对死亡,所以,同样厌倦了凡尘的你和我一起吧。

死亡边缘,他们像弱者伸出了来自地狱的双手,只要一旦归入其怀抱,便再也不能回头。

但是,请你不要带走我生命中重要的人,我们还需要他的微笑。

葬礼,静悄悄的听不到哭声,哀悼的人纷纷散去,只剩下这四人默默相视。

笑了,突然笑了。

井晓开始肆无忌惮的狂笑,任眼中因过分夸张的表情挤压出的泪水四溢,却不肯轻易停下这最后的欢声笑语。

等到他醒来时,所有人都在微笑着,为送他最后的一程。

后悔么,没有保护好他。

江禹摇头,我给他照了相,至少,这最后的葬礼,他的面容,全是我刻画的。

我不后悔,不后悔,五年前的遗憾,五年后的遗憾,有些时候,放手才是最美好的祝愿。

昏暗的街灯下,是曾经迷路的江城所站过的地方,深夜中转站下,井晓和江禹相视而立,像是商量好的,突然背对背的转过头去,静静的在这里,小声的抽泣。

我们错过了,我们被生活与命运愚弄了。

深夜中转站下,我们像小丑一样站在昏暗的角落自顾自的滚着单轮车,我们曾经只是孩子,成长后是光明与落寞,我们是世界中最渺小的一个傻瓜,但是,记忆里,确实曾经坚强的笑出泪水,努力地铭记与忘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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