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求过你们吗?”他点着自己的胸膛,眼里的怒如实质,“我在这个!该死的地方!天天过着这样该死的生活!有求过你们吗?!!”
“你为什么还要来反对我!!!”
他将摆满水果的茶几踢得四分五裂,呼哧呼哧的,眼里的光芒慑人。
阳台的声响传进室内,站立在门边的杰瑞抬起头,只见那舅舅是冷冷的盯着,没有任何的训斥和责罚时,剧烈抖动的眼皮有了点狰狞的意味。
“这就是你的想法?”夏洛克低头看着四分五裂的玻璃,久之,才声音平静的继续道,“为了几万枚红晶绞尽脑汁,生活在假想的伊甸园,与一身泥巴都没洗干净的人大谈友谊。”
克里曼沙闻声就要回应,可这名侯爵舅舅已经不等他出声,便慢慢地站起來,踩着玻璃渣,拉起由白色藤条编织的椅子,抖开外套坐下去,叠起双腿。
“你是加尔家族的继承人吗?”他抬起眼眸问,洒入阳台的银辉显得浓密,已是万家灯灭的寂静时候。
克里曼沙更加哽住,于舅舅的目光里捏紧拳,在原地来回踱步几圈,终是咽下了情绪,跟着坐在了舅舅身旁:“我所做的所有事情没有违背家族的利益,而且我不认同舅舅你的看法,简-艾斯拥有顶尖的天赋,他会成为帝国有名的强者,我的志向也不觉仅限于此。”
夏洛克安静听完,把目光扫过阳台外那个站立的人,这才一面看向外甥,一面吐词迟缓又明显的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在现在掌控他?”
舅舅的声音一下一下砸在心间,克里曼沙张嘴愣住,整个阳台除去风与虫鸣,再无其他的声音。
夏洛克就这般盯了克里曼沙许久,最终捏起一枚躺在玻璃渣内的水果,手腕甩了甩,递给了外甥。
“这就是我对你最生气的地方。”
红灿灿的果子被塞进掌心,夏洛克舅舅的言语让刚成年的继承者脸上肥肉颤动。
“我们是一个庞大的家族,”拍掉手中的碎玻璃渣,夏洛克停顿了片刻,才讲,“我们庞大到君王都会有想法,就像是一头臃肿的鲸,有无数鱼儿依靠我们躲避了或明或暗的追猎,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你的这位朋友,也正跟着游动,并来到了本该是挣到头破血流才能进入的深海。”
“这一点我有说错吗?”夏洛克看住外甥,手掌搭在横放的腿上,指尖轻点胫骨。
克里曼沙沉默了半响,最后摇了摇头。
“那好。”夏洛克应了声,指着主卧那名老实巴交站立的旁系,说,“像我们这样的生物当然可以拥有自己的友谊,但是,这也应仅限于同样的层次,或是自己口内的附庸。”
“这一点你有疑问吗?”
他的指尖再点,克里曼沙却没忍住的出声了:“我不赞同,人不是真正的鱼虾,他们有想法,也会感恩,而且会比所谓的自己人更为可靠。”
“那就说你认为的那个人,需要多久的时间?”夏洛克平静的问,俯身伸手,捡起一块极小的碎玻璃,并看向了克里曼沙,“诚然有些人天生就是异类,可他在这样渺小的时候,怎么应对鱼虾呢?”
“我们可以帮忙啊!”克里曼沙终于攥紧拳了,“我们可以……”
“克里曼沙。”舅舅打断了他,打断刚凝聚起来的希望,而后指头一碾,玻璃渣化为灰飘散在风里,“我们呐,也是肉食生物……”
这一瞬,眼中本有着光的人失去了那份朝气。
而握着权势手杖的缔造者,还在用直白的语,让更残酷的现实进来:“我们本就是吞噬鱼虾和一切渺小的掠食者,这也是我们庞大的本质。”
“我们本就与善良无缘,每一只死在我们口里的鱼虾,也不会这样认为我们。”
“所以,”侯爵伸出了手,拍拍外甥,是今日最为平和的一次触碰,“这不是一两个人间的稚嫩游戏,这也不是友谊与情感该登上的舞台,这是整个家族的兴衰,是历代人的期许,以及加尔这个姓氏,能否继续走得更远。”
“而且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情要当面告诉你,”
握住这只掌心是汗的手,侯爵看向好似失了魂的外甥,语气慢慢沉了下去,“你的祖母,现在很需要你。”
“祖母?”克里曼沙闻言睁大了眼,嘴唇白着留下油汗,动作也是慌乱的紧,“她,她怎么了?”
夏洛克侯爵摇摇头,敛去眼中精光,望着这个要背负起整个家族的年轻继承者,意义深长的道:“现在不是与游动在鳍下的鱼虾谈论温情的时候,作为孤独的鲸,能依靠的只有深海。”
侯爵抬起深邃的眼,也是在此刻,克里曼沙才注意到了他那老态的皱纹,再仔细看,看见他瘦到陷下的两颊已经突出颧骨,而且有了步入老年的斑纹,眼眶很深的眼,也发着可怕的光。
心底忽而有一丝颤动,克里曼沙抿紧了嘴,想言语,又真觉自己失去了往日那种信手拈来的机灵话术。
于是,他只能听着舅舅的言,顺出胸内的浊气,也使得眸光少了最初的颜色。
“每一次鲸落,跟随着它的小鱼小虾会赞美这份美景,嘴上歌颂恩赐,再迫不及待的分食,留下肉丝不剩的白骨,仍由其长眠在海底。”
“那时再谈论恩情已经太过遥远了。”
“只有进入口袋的晶币,才是最值得信赖的生意。”
“所以孩子,这本就是个极其简单的世界。”夏洛克进一步拉住了克里曼沙的手,用力量,向年轻的继承者传递家族信条,“趁着鲸还能游动,不要错过任何一口食物。”
“你一定要让这头鲸鱼,庞大到永不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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