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话说的轻巧,如月还是觉得心里犹如千万只猫儿抓挠着,脸色也越发难看。都说母女连心,这一会儿,如月只觉得连双腿都有些发软,却也只能强撑着,叹一句:“但愿如此。”
“小公主,小公主……”奴婢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震耳欲聋。离着老远,如月便听得一清二楚了。
有那么一瞬间,如月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对于这铺天盖地袭卷而来的哭丧声,根本无从回应。
芩儿的心也慌了,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这噩耗来的太突然,突然的令人不知所措。
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发生了什么,可没有人愿意相信,都生生的忍着,挺着,似乎渴望奇迹的出现,又怕一切都已经不能改变。
袭儿上前一步,推开虚掩着的房门,背对着如月轻声道:“娘娘,您……节哀,小公主她……去了。”
“你说什么?”如月扬起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庞,淡漠如霜:“你说本宫的栾儿怎么了?”心里想过千万种可能,比如栾儿吐奶了,比如昨晚没有睡好这会儿哭闹不止,再比如说着凉发了高热,出了疹子……
千万种可能如月都想过,千万种可能都是自我安慰的说辞。可有谁能想到这一种?偏偏是最坏,最无法令人接受的这一种——栾儿去了?!
“小公主她……去了。”袭儿好不容易忍下的泪水,因着重复这句话,忽然决堤。这样的痛楚万分,化作一句无情的话,袭儿凄凄婉婉的跪在了如月面前,沉重道:“请如妃娘娘节哀,小公主……夭折了。”
沛双惊疑的双眼瞪得凸起,似遭了雷击,面上青白交加。她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几度想要挤出笑容来,好似只有这一笑,才显得袭儿是故意玩笑几句。“不会的,这怎么可能,不会的……不会的,小公主昨晚上不是还好好的么?姑姑,您快别说笑了,奴婢听着慎心得慌。”
“传石御医。”如月的声音很是平静,平静的听不出一丝情绪。沛双连声应是,脚上用力,几乎是翻飞着消失于众人面前,丝毫不敢耽误。
“本宫去看看栾儿。”如月绕开身前挡着的袭儿,径自往里走。
“娘娘……”芩儿一把保住如月的脚踝,整个人伏在地上,呜咽道:“娘娘,再不愿意相信,小公主她也……您要节哀,保重自己的身子。”
内寝的宫婢、奶娘早已泣不能声,伤怀加之畏惧,个个面色如土,蜷缩着身子朝如月叩首却并不敢再抬起头。
“别拦着本宫去看栾儿。”如月踢开芩儿的手,轻轻走近小公主栾静的摇床,伸手将她捧起抱在了怀中。
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可怜的小公主如同往常熟睡时的安稳模样,静悄悄的躺在了如月的怀中。如月微微一笑,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轻柔的声音却难言剜心的痛楚:“额娘来看你了,栾儿,昨夜风凉,你睡得可好?”
“娘娘,若是伤心你就哭出来吧,这样憋着,怕身子受不了。”袭儿好不容易才忍住哽咽,将这一句贴心的话字字清晰的说出来。
如月垂首,将自己温热的面庞贴在小公主冰冷的小脸蛋儿上,愣愣道:“哭?本宫为何要哭?”
若是哭能换回栾儿的命,哭瞎了眼睛也甘愿了。可是哭有用么?如月的心,从方才那样甜美与慈爱中跌落,跌进万丈深渊的悬崖底,早已摔得粉碎。痛的她想哭也哭不出来。
芩儿敛不住眼底的悲伤,这样令人始料未及的事儿,有谁愿意相信会是真的?可她身上触了触小公主的脸蛋儿,除了冰凉凉的还有些僵硬。她强打起精神来,宽慰如月道:“娘娘,您别太憋屈了自己,奴婢看着心疼。”
“太吵了,你们都出去。”如月被众人的哭声搅扰的心烦,嗔怒道:“有本宫陪着栾儿就好,通通出去。”
好似面容上覆盖了一层冰霜,袭儿怎么也看不清如月的神情。只得默默的领着众人退出门外,唯独拉住了芩儿的手:“这事儿必有蹊跷,想来后宫又要不太平了。这个时候,芩儿你自先回钟粹宫好好盯着,万万不得出什么乱子才好。”
芩儿明白袭儿的担忧,也怕皇后娘娘趁机进言夺了如妃统领六宫的权利。遂含泪郑重道:“姑姑放心,奴婢自会尽心,绝不让人有机可乘。”
“栾儿……你怎么不看额娘一眼?”触到小公主的小手,如月只觉得一股寒凉之气,顺势钻进了心里。身子便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越是想要控制,越是抖动的厉害。她怎么能接受这样惨烈的事实,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残忍,栾儿她还不满周岁呢!
“小姐,石御医到了。”沛双艰涩的开口,泪水顺着两颊汨汨滑落。
袭儿也赶紧随着石御医走进来,生怕如月受不住刺激,总觉得自己在身边照应着,才能稍微安心。
石黔默只看了小公主一眼,心就凉了下来,好似置身冰窟之中,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自然,更令他心疼的便是眼前不哭不闹的如妃了。越是这样逞强,她的心便碎得越厉害吧?
石御医不说话,如月也僵硬的站着。一时间死寂的空气凝结的让人窒息,身手就能触及到的逝去更是揪心般真切。
众人均以为如月是强忍着心中的痛楚,不愿意承认小公主已经离开了。可谁都不曾料到,如月开口竟能说出这样一句震心的话来。“石御医,栾儿的身子一向强健,断然不会突然就这样走了……本宫想知道确切的死因,请你细细查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