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婉吟情急之下钻进书桌下,除了姿势不雅外,双腿还是跪在地下的?。
地砖很硬,当她听到扶清摇要让医士来这里诊治时,整个人头脑发胀,两条跪得几乎没有知觉的?腿更是僵直了几分。
“听说户部尚书的那位贵妾是兴宁伯爵府的?人?”扶清摇不仅坐下,还跟扶苏说上话了。
扶苏站在那里,眼尾不自然朝陆婉吟的?方向瞥一眼,神色不变,语气寡淡的?低声应道:“是。”
扶清摇皱眉,劝诫扶苏,“兴宁伯爵府家门不正,且与六皇子那边联系密切,不要过多接触。”
“……是。”
哼。
陆婉吟趴在那里轻哼一声。
嫌弃兴宁伯爵府你说嫌弃,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就她那父亲,还能攀上六皇子呢?那不早就鸡犬升天了。
那边扶清摇又道:“你猜此次香榻案,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陆婉吟伏在书桌下,想此事若真是陷害,那就是在针对定远侯府。可怜她大姐,好好一个人,竟被卷入了这?丑恶朝堂之中,变成了一缕亡魂。
陆婉吟暗暗攥紧手,忍住夺眶而出的泪。
她大姐何?其无辜,他们却能坐在这里,像谈论一株草木,一头牲畜一般?
陆婉吟觉得愤怒,可悲,伤心,却又莫可奈何?。
但其实,她并不应该迁怒于扶苏与扶清摇。若是此时此刻,死的人是他们其中一人,此事或许也会变成陆婉吟的?饭后闲谈,言语、态度会更差劲。
只是,只是现在死的?人是她大姐。
陆婉吟咬着唇,无?声痛哭。
她不能哭出声音,只能任由那泪淌满面颊,从香腮滚落,砸到铺了砖块的?地面上,砸出一朵又一朵泪花。
扶清摇和扶苏还在继续说话。
那一刻,陆婉吟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憎恶感来。
她邪恶的想,为什么别人不死一死呢?为什么别人不尝一尝这?痛呢?
想法一闪而过,陆婉吟伸手捂脸,她觉得自己太恶心了。
她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的?出身、处境、作为,可她深陷其中,无?法改变。唯一出头的?法子,便是嫁入高门,以此来改变自己,改变旁人的命运。
扶苏清冷的声音传过来,他道:“我猜测此事跟黎庸卫有关,那位户部尚书是他的?门生。”
黎庸卫,内阁首辅,位高权重,一向视卫国公府和定?远侯府为第一敌人。
扶清摇颔首道:“此事圣人虽交由锦衣卫彻查,但难免黎庸卫那边会做些什么手脚。”
扶清摇虽是个正直的官,但朝廷之中的那些门道也不是不知道。
扶苏道:“傅班此人忠于圣人,性格刚直,不是黎庸卫能招揽驱使的人。”
“那也要小心为上,此事不止关系到骋望性命,还关系到太子地位。长情,你要明白,我们与太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是。”扶苏拱手话罢,那边医士正好过来,给扶清摇看了腿,说是有些淤青,用药酒揉开便好。
“揉开的?时候会有些疼痛而?已。”医士如此说道。
扶清摇绷着脸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唤医士回自己院子替他搓揉淤青。
绝对不是因为他怕疼,并且又怕在自己儿子面前丢脸地喊出来。
扶清摇一走,扶苏立刻走回到书桌旁,“出来吧。”
陆婉吟没有动,也没有应声。
扶苏皱眉,屈起食指,轻叩桌面,“我父亲已经走了。”
桌下传来一道细软女声,“我,腿麻了。”
小娘子声音嗡嗡的,有些细哑,扶苏皱眉,觉出些许不对。他撩袍蹲下来,正对上小娘子深深埋着的?头颅。
地上湿漉漉的?,浸着一泡水渍,再联想到小娘子方才的?声音……扶苏拿起书桌上置着的?折扇,勾起她的脸。
陆婉吟猝不及防,慌乱瞥他一眼,然后一把挥开他的?折扇。
虽只看了一眼,但扶苏明显看到她红肿的眼眶和泪雾的眸。男人微怔,问,“因为腿麻,所以哭了?”
陆婉吟低头道:“嗯。”
扶苏,“哦。”
真是娇气。
.
卫国公府的?暗桩果然厉害,只一日时间便查到了那女婢所在。彼时,陆婉吟还赖在卫国公府没走。目的嘛,除了因为她大姐的?事,自然还有几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意思。
“已抓获,正压在城外暗桩处。”青路道。
扶苏迅速起身往外去,陆婉吟赶紧跟在他身后。
扶苏突然止步,回头看她,“怎么,你要跟我去?”
“我想去。”陆婉吟一脸固执地看着扶苏。
扶苏沉静半刻,朝青路道:“备一套小厮服。”
陆婉吟像之前那次一般换好小厮服,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小厮里多夹了一块白布。她伸手压了压缠裹好的?心口,有些羞赧。
两人一道上了马车,陆婉吟心中惴惴又紧张。她绞着帕子,已经在想等一会儿要问的话。
“你为何要杀我大姐?”
“你为何要坏她名声?”
“到底是谁指使你杀我大姐的??”
这?些问题兜转在陆婉吟心间,让她止不住蹙起了眉,娇媚面容之上更显怒色冲冲。
扶苏瞥她一眼,没有说话。
马车辘辘,陆婉吟一路联想不断,一直到城外,还在想着这?些事。
夏日酷热难耐,城外无?高树遮蔽,人烟稀少。正是晌午,一天中最热的时候,马车厢内置着的?冰块虽化了大半,但与外头酷热之地相比还是要更凉爽舒适些的?。
突然,“噗~~~”青路放了一个悠长的连环屁,马车帘子下摆微微抖动,掀起一角。
正坐在马车厢内直面悲剧的扶苏和陆婉吟:……
“那,那个,公子,小姐,我想去个茅厕。”青路停住马车,露出一个难为情的?表情。
“去吧。”扶苏憋着一口气说完,用折扇遮面,陆婉吟用袖子遮鼻。
青路赶紧跃下马车去林子里解决生理问题。
夏日天气闷热,马车厢虽宽敞,但毕竟空气不流通。青路的屁奇臭无比,陆婉吟没忍住,连话都说不出来,直接就下了马车,立在旁边干呕了一会儿后努力喘气。
扶苏也忍不住了,他跟着下了马车,然后看到一侧有处茶水铺子,便与陆婉吟道:“去那边坐吧。”
山下路长土多,日头又烈,扶苏怕热,陆婉吟也怕晒黑,两人一道进?了茶铺。
茶铺不大,虽简陋,但干净,应该是专门给过路人歇息吃茶的。
“客官,要点什么?”茶铺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肩膀上挂一块干净白布,乐颠颠过来招呼。
茶铺内虽只有零星一点客人,但味道却不算好闻。
扶苏公子金尊玉贵,当然吃不惯外头的东西,只道:“来壶茶水。”
“一壶茶水!”老?板朝灶台旁的?老?板娘喊一声,老?板娘冲了一壶茶水。
茶水上桌,扶苏碰都没碰,陆婉吟看一眼那些不知被多少人用过的?茶碗,也是没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