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词便见她又低下脑袋去,嘴里念念有词:“一,二,三……”
她数了很久,末了掰着手指头算数:“这环上有三十二朵桂花,你欠我四朵,那我现在就欠你,二十八朵花!”
“殿下不必还我。”
“那怎么行?”卫明枝抱着花环,振振有词,“俗语还说‘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
无词说不过她,兴许也没存与她争辩的心思,伫在窗外轻叹了口气。
卫明枝盯着他眨眨眼,指使道:“你帮我看看外头有没有人。”
无词顺她意思环视一圈,回头答:“没有人。”
她点头,蓦地一个倾身便越过窗子抱住他脖颈,还飞快往他脸侧亲了一口,最后才贴在他耳边安抚道:“很快的,等我把舞练好,第一个跳给你看!”
话音落下,她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般,忙把身子缩回殿里,向他挥手:“你早些回去歇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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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来。
卫京城降初雪那日,卫明枝一反常态地清早起了身。她洗漱过后便撑着纸伞只身走出粹雪斋。
雪是在昨日夜里开始落的,声响悉索,今日出门时积雪已经没至鞋面。而且天色灰蒙蒙地,不见日头,料想这场初雪约莫还得再下几个时辰。
几个时辰,也不知天黑前能不能停,她还有要事得等雪停后做呢。
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她人已经慢慢走到了宫中栽种的一片梅林前。
把手中的伞稍稍倾了倾,视野里梅林的景色便逐渐变得清楚了起来。日子还有点早,偌大的林子里只绽了几树早梅,大多的梅树都灰突突地、枝桠上压着几层雪、看起来素淡无比。而那几株早梅,则是在满目寡淡中鲜活夺目。
卫明枝站在梅林前驻足了好一会儿,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许多前世的景象。
她上回见着雪还是在死前政乱的那年,彼时宫城里的血色可比这几树红梅要灼目得多,只不过都被大雪盖住了。
转眼间,她回来都已将近一年的时间,所经历之事几经周折,可谓是尽数出乎预料。前路也是迷迷茫茫、模糊不清。
但终究算不得坏事。
她舒口气,抛却心中感慨,提步迈入梅林。细细地数好每个枝头的梅花个数,她折了六枝,凑够二十八朵,方面露满意之色地返回寝宫。
粹雪斋后.庭,无词房间的门窗都紧紧闭着,也不知里头的人醒来没有。
卫明枝犹豫须臾,垂头看了眼手里一捧娇妍的红梅,还是用手背磕了几下他的木窗。
窗子很快被打开,露出的人影穿戴整齐,像是醒来已久的模样。
“喏。”卫明枝一手撑伞,一手把六枝红梅举到他跟前,几分傲然道,“二十八朵,不多不少,送你啦。”
无词很是怔了一怔,却没有露出她预想中的欣悦神色,反倒是伸手捏了捏她拿花儿的手,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又用手背探了探她额头,眉头便蹙得更明显。
“天冷,殿下该呆在殿里,作何乱跑?”
“你没看见我手里的东西吗?我是去给你摘花!”她把手里的梅花枝一抖,抖落出细碎的雪珠子,“你快接着呀。”
无词把六枝梅接过,继续催她回殿。
卫明枝心头颇不是滋味,虽也知道他是好意,但就是拧巴地站在雪地里不动:“你不高兴?”
“不是。”他道,“但殿下身体安然,我会更高兴。”
卫明枝被他说得半垂下脑袋,耳边只闻“吱呀”的开门声,紧接着便有人影站到了她身前。
那人把她冻得指节发白的手拿开,取过她手里的纸伞,温声与她说:“我送殿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