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弥缭笑道:“就瞧几眼而已,哪里要分想不想,娘只管叫姜姑姑带人进来。”自个娘亲还当她是个女娃娃,可她内壳里已经实打实换过,哪里是哪个会还抓袖子要糖吃的小阿缭。
姜姑姑带了四个小丫鬟进来,生得白净,穿着清一水儿的衣裳,双手垂在身前,稚气还未褪,站定了身板却直,清清脆脆开口:“给太太姑娘请安。”说的还是官话。
祁氏点了头,问的却是闺女,“觉得如何?”
夏弥缭不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上辈子她就是跟着婆婆重头学起,要端得住,不用太绷着脸,只管平平淡淡的,扫她们一回:“娘亲和姜姑姑的眼光自然好。”
大家族里调教丫鬟调得紧,不用生得格外好,手脚要勤快,要会看脸色,说话不能带乡音,姜姑姑先挑好人,叫她们练得说官话顺口,再和和气气叫到一块问话,冷不丁摔杯子,谁喊的是官话便算过了关,喊的家乡话的个个淘汰出去。
姜姑姑眼睛毒,夏弥缭是知道的,但她看过去,先瞧到上辈子意图造访往老爷床爬的丫鬟,可她不急,调走算什么,横竖走了一个还有一个,现在抓住了,死死盯着才方便。
按着规矩,姜姑姑请祁氏赐名,夏弥缭先插了口:“我前些日子念书看到书里写着“岸芷汀兰,郁郁青青”,不如就拿汀字凑个四汀吧。”原先这四个取的名是四虹,虽说不一定会步前尘,但以防万一,还是把名字给改了。
“我家姐儿真是聪明。”祁氏赞了她一回,“依姑娘的话,就按着梅兰竹菊往下排吧,姜姑姑,多带她们几日再拨到三等丫鬟的位上。”
姜姑姑领命退下去,蓝芷端来件几件衣裳,对着祁氏和夏弥缭便行礼,“孙姨娘叫她院子里的丫鬟送来的衣裳,太太可要看看。”
祁氏抿一口茶:“看看罢。”
蓝芷叫小丫鬟抖开衣裳,先是一套如意云纹百花裳,做得鲜艳,裙脚却拿暗纹锁了,看着就沉稳,还有一套是梅花衣,上裳拿线细细绣上枝桠和红梅,白绫裙用银线绣了梅花瓣,再罩一层红纱,仔细得很,不光这些,连绣鞋都有,
绕是祁氏也要夸句好,夏弥缭指了芳酿:“去跟厨房说,给孙姨娘添道素肉松,虽说在闭门思过,东西还是要吃好些。”
芳酿去了,祁氏叫人把衣裳收起来,揽过夏弥缭笑道:“阿缭真是稳得住,那样一套梅花衣还收不了你的心?”
“若人人犯错就拿针线来请罪,惩罚还有什么意义,饶过回,下回呢。”夏弥缭给祁氏端了茶,“左不过是思过,日子还是按着原来那样闭,过几日功课不重再让八姐姐去看她。”
样样说得到理,祁氏抚着她面颊,心里却说不出的感慨:“还是个孩子呢,怎地想这么多。”
“娘,我大啦。”
“再大都是我的小阿缭。”祁氏抱了她,心中五味杂陈,还当她是个女娃娃,一眨眼,她都能自己走自己跑了。
夏弥缭埋在亲娘怀里,嘴巴动着,却没说出声。
娘,我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