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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第 110 章(2 / 2)


张翠花觉得没这么简单:“这总是陈嬷嬷的家事,要看她自己想怎么做。咱们最多是替她撑撑场子。”

刘太太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是听到这样的事情,同为女人觉得不公平罢了。就是夏太太也只能摇头,当日夏老爷还在的时候,她每日里出门打理生意,夏老爷看她的眼神何曾好过?跟前更是添了两三个姨娘来刺她的眼。

唉,老是听说这样的事情,迎春要是还想嫁人,张翠花才觉得是天下奇谈呢。她在这里住的挺好,与两位邻居相处的也融洽,让张翠花学孟母三迁,她还真下不了决心——这是时代的错,不是刘太太与夏太太还有陈嬷嬷的错。

看吧,遇到难解决的事儿,我们还是会怨时代。

陈嬷嬷来的很快,见几位太太跟姑娘都在等着自己,不好意思的请她们恕罪,才又坐到了下手边。现在能说话的只有张翠花:“陈嬷嬷,两位太太都是好心,想问问你自己是想着回婆家,还是怎么样?”

回婆家?陈嬷嬷愣住了:“太太——”叫了一声,下头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张翠花知道怎么说:“你若是还想回婆家,这次我可以给你银子。不过也只有这一次,这次之后我也不会再让姑娘给你送东西了。”

说话间,张翠花见迎春想张嘴说什么,冲着她摆了摆手,不让她插嘴,自己接着说道:“救急不救穷的道理,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一次算是你为难着窄,我帮你一次。”

“可是你丈夫跟儿子婆婆是什么品行,你自己心里也有数,我这里不是开善堂的,不能你丈夫打你一次撵你一回,我就出一回银子。那不是帮你是在害你。”东西给的越多,陈嬷嬷的丈夫希望得到的会越多,为了让自己这些人同情陈嬷嬷,打她就会打的更狠。

迎春的头慢慢低下了,她已经听明白了,正是因为自己屡次给陈嬷嬷送东西,才让她的家人养大了胃口,自己不想着怎么赚银子,只等着别人送去的东西过活。

一旦没有人送东西了,他们埋怨的对象就成了被送东西的对象——陈嬷嬷。

所以若是这一次给了银子,母亲说的那种可能,很可能会出现。若不给银子,陈嬷嬷就算是回了婆家,能不能进家门不说,便是进了家门,已经离心的丈夫,白眼狼一样的儿子,陈嬷嬷的生活又能好到哪儿去?

迎春抬起头看向张翠花,希望母亲能想出一个解决办法。

张翠花感觉到迎春在看她,却没有接迎春的眼神,只看着陈嬷嬷等她的答案。迎春便想起母亲往日跟自己说的话:每个人自己做出的决定,都应该自己承担后果。现在,母亲是让陈嬷嬷做出自己决定了吗?

陈嬷嬷跟了迎春六年,对张翠花的行事也很了解,知道太太说出来的话从来没有更改的时候,不由低下头琢磨起来。刘太太与夏太太也不出声,大家都在等着陈嬷嬷的一个决定。

良久,陈嬷嬷站了起来,向着张翠花跪了下去:“太太,我想通了,我想跟太太签个卖身契,自卖自身!”

什么?张翠花疑惑的看了看刘太太与夏太太,看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当年陈嬷嬷家里那么困难,她也只选择了与自己两年两年的签契约,没有提过卖身的事,今天竟说出要自卖自身的话来。

这就是兔子急了也咬人的真人版吧。张翠花叹息了一声:“你想好了?”

陈嬷嬷用力磕了个头表示自己的决心:“奴婢想好了。为了奴婢自己的那几个孩子不至落到后娘手里,奴婢不能跟那个没良心的和离。这嫡妻的位子,谁也别想从奴婢身上夺走。只要我一天不死,他跟那个寡妇生的孩子,就得叫我一声母亲。一个奴才的儿子,是不能考科举的。”

陈嬷嬷是见识过钱老大一家,如何来求告张翠花消了他们曾卖身的过往的,因此知道贱籍要到了第四代才能科举。那个男人不是觉得跟寡妇生的儿子聪明吗,不是想供他读书吗,那就看看他知道自己倾尽所有供出来的儿子,却不能科举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嘴脸吧。

“嬷嬷,你卖身之后,要是你的儿子又来找你怎么办?”迎春刚才听出来了,哪怕那几个儿子伤了嬷嬷的心,可是嬷嬷还是惦记着他们的。

陈嬷嬷呆愣了一下,那五个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呀。就算自己有六年的时间没有他们身边,可是有一点儿空闲的时候,自己也是尽量给他们做好应季的衣裳,就怕他们冻着。回家的时候把自己省下来的点心拿给他们,就怕他们饿着。

要是他们又找上门来,自己怎么办呢?

陈嬷嬷也不得不抬起头来看向张翠花,希望太太能给自己指一条明路。

张翠花是不想做这个恶人的,可是从要把人接进府里来的那一刻起,张翠花就已经有了做坏人的准备,她不慌不忙的开口了:“现在姑娘已经大了,也不用吃奶了,你不过是陪在姑娘身边,发现姑娘有不妥的地方规劝她一下。这月例,不会跟以前一样高了。”到手的银子少了,想给也没得给了。

陈嬷嬷听懂了,低头思索了一下,又给张翠花磕了个头:“奴婢知道是为难太太,可是还请太太把奴婢的身价银子交给奴婢的大儿子收着。”大儿子已经成丁了,应该能守住这份银子了。

张翠花想想点了点头,又问了陈嬷嬷一遍,见她确实是下定了决心,议定了身价银子二十两,便让李年带着她去官府办好身契,等办完了自有人去通知陈嬷嬷的家人。

陈嬷嬷走后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哪怕是鸣柳几个丫头都心有戚戚,不知道自己应该兔死狐悲伤心一会儿,还是该劝主子们不要太过伤神。

“什么时候,咱们女人真的自己当家就好了。”夏金桂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几个大人面面相觑,迎春拉了她一把:“你又胡说,世情就是这样的,哪里能轮得到咱们做主呢。”说完,冲着张翠花等人讨好的笑了一下。

你们还不到十岁呀,就讨论女人的话题真的好吗?张翠花一阵无语,向着两个孩子摆摆手,让她们去迎春房里。

夏金桂还有些不服气:“孙婶婶,我说的话你别不爱听。别人家我不知道,可是咱们两家,不对是三家,样样事不都是你跟刘伯母还有我母亲劳心劳力的。可是到最后就因为你们是女人,那些人就说三道四的,恨不得把霁月坊都抢了去。他们敢这么做,不就是因为这世上做主的,都是男人?”

“谁说三道四的,你又是在哪儿听说的?”夏太太听出不好,忙问自己的女儿。

夏金桂把迎春拉着她的手一挣,直直的面对自己的母亲:“母亲别说自己没听到过那些难听话。还有那些想入股霁月坊的人,不都仗着自己是男人,或是家里有男人做官做生意,才想分一杯羹吗?”

屋子里再次陷入沉默。那些因为霁月坊三个老板都是女人,所以当面奉承背后诋毁的话,张翠花三个人都听到过。这几年想拿几千两银子就入股霁月坊的人,更是没少过。

可是这些事情,两个小丫头是怎么知道的?三个大人都疑惑的看向一脸斗志的夏金桂——从刚才两个人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迎春是心里有数,可是嘴上有把门的。想知道这事儿她们是怎么知道的,还得从夏金桂这里入手。

“是,你说的都对。”夏太太对自己的女儿头疼不已:“可是你也说了世情就是这样,咱们只能顺着世情不是。要是逆了世情,我们这个年纪,让人多说两名闲话可以不理,可是你们两个还要嫁人呢。”

刘太太差点接话,告诉夏太太她是不在乎的,张翠花悄悄拉了她一把,示意她这话无论如何不能当着两个孩子说出口,刘太太只好用帕子拭了一下不存在的汗,再听夏金桂是怎么回话。

夏金桂恨恨的说道:“那就不嫁人算了。反正在那些人嘴里,我们两个也一身世侩,又都没有娘家撑腰,到时自己的嫁妆都守不住,说不定还得跟陈嬷嬷一样让人欺负。”

张翠花算是听明白了,迎春与夏金桂在知道了陈嬷嬷的遭遇之后,两个人一定讨论过,还得出了相同的结论,那就是不嫁人。

刘太太坐不住了,不顾张翠花一直给她使眼色,一手拉住一个姑娘,让她们坐到自己身边,解劝道:“天下如陈嬷嬷丈夫那样的人,百个里也没有一个。你们都是跟时先生读过书的人,还能不明白礼义廉耻几个字,才是这天下人该守的呢。”

“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守着,谁知道将来遇到一个什么样的。”夏金桂老气横秋的说了一句,把三个大人都逗乐了:“自有我们替你们看着,要不何来相看一说。”

迎春早就听不下去了,拉了夏金桂,匆匆向长辈们行了个礼便走,走到门口才抱怨她:“这事儿咱们心里的数便好,何必让长辈们跟着忧心。”

听到这话,夏太太长叹一口气,向张翠花道:“我就喜欢迎春这个性子,要是家里有儿子,也向你求娶了。”

张翠花并不觉得欣慰:“我倒觉得金桂这样,自己还痛快些。”虽然原著里人人都不喜夏金桂,可是她自己还真没受什么委屈。

刘太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好在人家亲娘犯愁的时候说出替自己儿子求娶的话,只好带头转开话题,三个人又说起别的。

陈嬷嬷与李年回来的很快,再见面时陈嬷嬷大礼见过主子,自此便是奴身了。李年也是个促狭的,让人通知的并不是陈嬷嬷的夫家而是娘家,让他们来领陈嬷嬷的身价银子。

陈嬷嬷的娘家人倒跟陈嬷嬷一样,是厚道人。哪怕听到二十两银子这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数目,还是通知了陈嬷嬷的夫家。不过陈嬷嬷的大哥也跟着她丈夫一起来了,要问问妹子怎么好好的要自卖自身。

是李年陪着陈嬷嬷一起见的她丈夫与哥哥,回来向张翠花禀报的时候还在唏嘘:“难怪陈嬷嬷要自卖自身,同为男人奴才都看不下去了。好在陈嬷嬷的大哥是个心疼妹子的,给了那东西几下子他也就老实了。”

原来陈嬷嬷的丈夫跟大舅子一起过来,是听到了有二十两银子可拿,到了之后才知道为什么能拿到那二十两银子。他也不问问陈嬷嬷为何卖身,也不问问陈嬷嬷卖身之后还能不能回家,开口就问陈嬷嬷一个月是不是还有一两的月例,每个月什么时候能领到月例,他好按时来取。

等陈嬷嬷告诉他,这二十两银子要交给自己的大儿子,那做丈夫的站起来就想打陈嬷嬷,嘴里不干不净的问候了陈嬷嬷娘家所有女性,才被陈嬷嬷的大哥给打老实了。

陈嬷嬷也算是对丈夫彻底死了心,当面告诉他自己再不会给那个家一文铜板,让他不必再为找自己。见白花花的银子到不了自己的手,日后再也不会到自己的手,陈嬷嬷的丈夫才说起软话来,赌咒发誓说自己以前都是猪油蒙了心,日后一定不再打陈嬷嬷,求着陈嬷嬷还是每月回家看看。

“你不回去,家里空空落落的,可让我们爷六个怎么过。”陈嬷嬷的丈夫居然有脸掉泪。李年学完后直接吐了一口唾沫,吐后才发觉是在主子面前,讪讪的笑了一下。

张翠花怎么会为这么一点儿小事怪他,只问自己关心的事:“陈嬷嬷可答应他?”

李年摇了摇头:“若是陈嬷嬷应了她丈夫,奴才都要劝太太把她发卖了,省得天天她夫家的人上门吵闹,奴才想想都替太太头疼。”

张翠花听了也是一笑,问过陈嬷嬷的丈夫见怎么服软也拿不到银子,已经骂骂咧咧的走了,倒是她大哥还在跟陈嬷嬷说话,便让李年拿两匹细布送给他,替陈嬷嬷感念一下她大哥的维护。

第二日陈嬷嬷的大儿子带着两个乌青的眼眶子上门来找,李年又陪着陈嬷嬷一起见了他,结果那孩子开口就指责陈嬷嬷想自卖自身,是为了跟自己的姘头在一起,竟然为了姘头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了,太不知廉耻。

“来人,把这个私闯民宅的人给我打出去。”夏金桂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几个仆人早等不得这一声,上前拎起小鸡子一样的陈家大儿子,直接扔出府门。

陈家大儿子尽得他老子与奶奶的真传,被扔出府门也不走,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向行人们哭诉,句句都是陈嬷嬷在府里当奶娘当出相好的,回家后还不安于室,为与相好的双宿双飞,不惜抛夫弃子。更是直接指着李年,说他就是陈嬷嬷的姘头——要不怎么陈嬷嬷卖身、见家人都是他陪着呢?

李年自做了管家,何曾丢过这样的脸?气的指着陈家的儿子说不出话来。这时陈嬷嬷被风轻跟宝蟾两个搀着出来,迎春与夏金桂跟在后头。

夏金桂是个暴脾气,迎春这里刚让云淡去叫李年家的过来,她已经指着陈家的儿子骂开了:“你指责自己的母亲倒挺有本事,对你父亲有了私生子的事儿怎么一句话不敢说?要不是你母亲来这里做奶娘,你们一家子早饿死了,还能由着你现在颠倒黑白?”

府门前早挤满了一堆看热闹的人,本对着李年与陈嬷嬷指指点点,听了夏金桂的话后,一下子分成了两派,一派说陈嬷嬷丈夫不该有私生子让妻子寒心,一派觉得陈嬷嬷自己儿子都这么说,没准她跟李年两个真有些不清不楚。

可是没有一个人指责陈嬷嬷的儿子。那小子见看热闹的人多,一下子又有了底气,口放厥词:“你们府又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你们太太跟别人勾搭着,怎么能开起那么大的绣坊?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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