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才落。资深者面色齐齐一变。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灞陵亭边随风摆动的柳树停止风中。
不远处来相送李白的人也凝固了。
周围的一切淡去, 淡去,变成了一副灞陵送别的古画。
远处长安城中的王孙公子、高楼舞姬等盛世繁华,都是面目模糊的闲笔。
近处青青柳色,寂寞古道,携酒相送宦游人的感伤, 才是工笔描绘的中心。
而中心的正中, 却空了一大块。
本应被朋友们围着的主人公, 却从古画中走出,提酒携剑, 带着笑意,生动地站在他们面前。
王勇不动声色地问:“敢问太白兄, 要怎么请我们去?”
李白说:“跟我来!”
他带着众人, 沿着出长安的古道往外走,路过了凝固的送行人。
李白取了他们捧着的送行酒, 一口饮尽, 将酒樽一丢,便“噌”地抽出腰佩宝剑,霍然一剑劈向眼前的景象。
灞陵送别的画面霎时裂开,眼前混沌一片, 各种色彩、各色画面杂糅, 数不尽的声音猛然袭向他们。
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色彩, 由韩国所有凡人的迷梦汇成。
有些是小女孩在沉没航船上祈祷,惶惶,绝望的黑色;
有些是年轻少女痴迷地挤在人堆里, 仰望俊美的男子组合,疯狂,不详的血色;
有些是父与子在工厂里完成一生交接的沉默瞬间,儿子将顶替父亲在双星的工厂里继续干活,压抑,灰暗的蓝色;
有些是西装革履的世家公子,在明亮大厅里对着熙熙攘攘的记者,在屏幕里说着永远不曾实现过的许诺,虚伪,油腻的黄色。
如此种种,千万种画面,就是千万种色彩。
它们分散、杂糅,又汇聚,分分合合间,以扭曲的形状,不规则的色块,出奇的线条,硬是扭出了一幅幅抽象的盛唐画卷。
血色与黑色凝固的楼瓦高堂。
来往行人灰暗的蓝皮肤蓝面孔。
油腻的黄色涂抹着大明宫。
褚星奇看了片刻,精准毒辣的评价道:“像抽象画版大唐风物图。”
这些画卷在虚空中纠缠,飘荡,将这片混沌空间渲染得不可名状。
唯独李白带着他们走的古道,在这些颜色纷杂,形状抽象的画卷间,像一条画风格格不入,老老实实的中国工笔画,稳定地延伸向某个方向。
路上景象稀奇古怪。
有果身女子站在路边,连声呼唤,试图迷惑他们。
她应该是娇美动人又可怖的,因她声音娇嫩,下半身却是白骨,从地下的藤蔓里长出。是一株奇诡的女萝。
只可惜,画风毁了一切。
她的整个躯体由各种血红色的、几何化了的、带角的平面碎片装配起来,似乎人的立体感全被分解成了平面。脸歪鼻斜,身体流线。整体看去类同宛如《格尔尼卡》里的风格,站在那搔首弄姿,只叫人想起x光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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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成她身体的血红平面几何碎片,还如镜子一样,每一片就是一幅画面。有甜美如水蜜桃的少女,却眼下青黑,精神憔悴失常地对众人道:请多疼爱疼爱我;有从大楼顶上一跃而下的女星;也有外貌可爱,平时要强健康,却最终莫名其妙罹患“抑郁症”而死的年轻女人。
这些有棱角的碎片都发着沉郁悲愤的呓语,让这个抽象几何图案组成的奇诡女萝,散发着一股漫天的悲愤之情。
众人觉得这幅景象有些眼熟,却因这画风,一时目不忍睹。
只有陶术还在皱眉搜索记忆中的眼熟感来源。
李白却见怪不怪,道:“哈哈,看惯了这里,这画法都还挺有趣!就是那些女郎不知道是哪里生人,着实可悯。”
“太白兄,您带我们来的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李白想了想,答道:“是我有一次喝醉酒后误入的,不过,此处并非凡人之境,我管他叫‘天地真容’。是条捷径,很好玩!但是这里也很危险,你们万不可随意离开道路。”
天地真容?
众人不约而同地愣了愣。正此时陶术啊了一声,终于将那熟悉感联想了起来,骤然看向那如果不是风格太“毕加索”,想必是香艳与奇诡并存的路边女子。低声提醒他们:“这是‘咏史’场景里,山谷地下□□控的死者之一。”
因为反复轮回,因对咏史山谷印象特别深刻的美国资深者被陶术一提醒,脑海里霎时有了画面:
【满山满谷,无数柔软冰冷的惨白手臂从黄泉之下探出,像藤萝林长出地面。
手臂之下,一张张生着蛆虫的的女人面孔:
眼眶,鼻子蛆虫食用殆尽,草系根茎爬满脸庞,却仍看得出生前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