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华娓娓道来,“我投身秦相阵营,是由他人授命,是我一步一步将秦相逼上绝路,一字一句挑拨秦相跟霁王,所行一切皆是听命行事,秦绾绾很聪明,在铁矿一事被揭发后,便对我心生怀疑,但秦相不如她聪明,对我言听计从,致使他们父女产生隔阂,我从内部开始瓦解他们的势力,然后将他们的计划传递给霁王,就比如那五千精兵就是我告诉霁王的,以及谋害先帝的真凶。”
话毕,他再度抬眸看向花不语,“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主子荣登大位,怎么会容下我这个知情者,若我不尽快逃走,只怕也要落得个身魂分离的下场了。”
纳兰殊将一锭金子丢给书童,话却是对公子华说的,“十两金,够你治伤。”
书童看着公子华,不知该不该收下金子,而公子华则点了点头,让他收好。
见事情已经解决,花不语便带着纳兰殊准备离开,却听背后又响起了公子华的声音,“姑娘,十两金只够付药钱。”
闻言,纳兰殊又丢出一锭金子,公子华面不改色地收下,却又得寸进尺,“姑娘,且不说你毁了我的马车,我还如何逃命,现在我又因你浪费了那么长的时间,如果我因为差了这段逃命的时间而丢了性命,姑娘也会良心不安吧。”
“哦?”花不语挑眉,装作听不懂地看着他,“左右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如此无用,你还不如呆在原地束手就擒算了。”
公子华从书童手的两锭金子拿了过来,双手奉上还给她,并说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这些金子当做在下付给姑娘的酬金,保我平安脱险,至于姑娘毁他人财物,伤及无辜,就当做没有发生过。”
掂了掂手中的金子,花不语眉角一抽,这好像是她们的金子吧,好个舌灿莲花的人,她差点就被绕进去了,难怪这样的人能将众人耍的团团转。
纳兰殊不乐意极了,看了一眼被毁掉的马车,问道:“阁下还没说清楚,这辆马车从何而来?”
公子华舒了舒喉咙中的干痒,瞥一眼身后的马车,缓缓说道:“在下在一个时辰前遇见了一对夫妇,他们非要与在下换马车,在下急着逃命,自然不会多做纠缠,只好随了他们的意。”
纳兰殊看向另一个方向,料定了这对夫妇定是幽姬与窦文君,怕他出尔反尔便与人换了马车,既然如此,他们也不会按着最初定的路线逃走了,朝着北方这个方向再追下去也无济于事。
很快,后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花不语很爽快地收下了金子,无奈地说道:“看来,这金子我是不得不收下了。”
一批黑衣杀手从后方追来,目标正是公子华。
“姑娘,他们要取的是我的性命,你可要将我护紧了。”公子华始终保持着谦卑有礼的模样,哪怕面对凶狠的杀手,神色也不见慌张。
花不语扫了一眼他,道:“老实呆着。”
说完,她迎上汹涌而至的杀手,矫健的身姿如重重幻影穿梭其中,先前衣服染上的污秽被一注注的鲜血溅染,渐渐失去了黑色。
纳兰殊不动声色地绕到了公子华的身后,五爪瞬间落在了他的肩部,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捏碎他的整个肩膀。
“公子华,这些人当真是他派来的?”
公子华感觉到了加诸在肩上的力度,佯装不解,“在下不知你口中的他是谁?”
“少装糊涂。”纳兰殊在他耳边低语,“你帮了他除了秦相一党和霁王,他派人杀了你这颗废棋,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可我想不明白,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公子华的目光在杀手之间流转,随后低声答道:“你看这些人,武功路数出自同一门派,说明了他们是某个江湖组织,在下死在这些杀手手中,是最不留痕迹的。”
听到这近乎合理的解释,纳兰殊慢慢收回手,买凶杀人是江湖上常有的事,官府也不敢太涉足江湖的规矩,所以死在这些人中就与朝廷无关,追究起来,只会被当做仇杀,这才是买凶杀人高明之处。
山野之处,渺无人烟,花不语等人只能在山上露营,书童打了些水,开始给公子华梳洗,在这个过程中他特意地避开了额上的伤口,将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花不语拾掇了些干柴,点起了火堆,完事后,脱下了沾血的外衣,这一个动作顿时吓坏了书童,忙捂住了公子华的眼睛,自己也背过了身子,涨红了脸,骂道:“你这女子好不要脸,竟然当着男子的面宽衣解带!”
花不语抽了抽嘴角,望着手里的外衣,又低头瞧了一眼穿在身上的里衣,还有好几层呢,不透又不露,哪里不要脸了?!
纳兰殊提着收拾干净的山鸡回来,正好听见了书童的那句话,立马回呛道:“所见即所想,你心里想的龌龊事何必道出来污了我等的耳朵。”
一句话堵得书童张口结舌,只能干瞪着眼睛。
他将体型小的野鸡丢给了对面的人,再将手里头清理得白嫩干净的野鸡架到火上烤。
看着连根细毛都没有的野鸡,花不语竖起大拇指夸奖道:“不错不错,做的真好,这天下还去哪找像你这般心细如尘的人。”
纳兰殊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温柔地说道:“夜深露重,小心身子。”
面对俊秀之人如此贴心的关怀,换了寻常女子只怕会羞得满面通红,但她却是个异类,肆无忌惮地穿了起来,并将半个身子倚靠他身上,低声喃喃道:“我先小憩一会儿,好了再叫我。”
见两人亲密的姿势,书童磨了磨牙,暗骂:不知羞耻!
公子华低眉看着脚下连血带毛的野鸡,抿了抿嘴角,伸出不沾阳春水的手指碰了一下野鸡,见此,书童赶紧将那只野鸡从他眼皮子底下拎走,并道:“这等血腥之物岂能脏了先生的手,待我去清理干净,再拿来。”
说罢,他寻着提水来的小路走去。
夜幕间,一双幽深的眼睛紧紧盯着公子华,仿佛想要看透他身上的每一处,或是探知他脑子里所思所想,哪怕此人理由再足,也是不可信的人,决不能让他一路跟着他们。
除了林间吹来的凉风,公子华还感觉到了一道阴森森的视线,于是毫不避讳地对上了纳兰殊的视线,问道:“阁下是在看什么?难不成在下穿着有失体统?”
“我只是想在一个病弱公子,还能在人世间逗留多久。”
这话……尖酸刻薄!
公子华合时宜地咳嗽了起来,看上去的确不像是能长久存于世的身子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