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先前若非郡主及时赶到,那孙家小姐恶狠狠的一巴掌,可不就要招呼在自己脸上了吗?!而且……而且以她那刁蛮无理的性子,天知道她会不会趁机伤害主子!
许是少女不经意间流露的情绪太过明显,恰好凝眸于她的贺千妍立马就瞧出了她心思的变化,趁热打铁道:“梅霜,我知道,你家小姐宽厚善良,你也谨遵主子的教诲,从不与人争斗。可是,你们这般一味忍让,只会助长恶人的气焰。如此简单的道理,难道非要等别人彻底骑到你家主子头上作威作福了,你才能明白吗?”
言之凿凿的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登时惊醒了梅霜这个梦中人。
郡主所言极是!其实她早就替自家小姐鸣了无数次的不平,奈何小姐反复叮咛,说贺府不比自己家,她们到底是嫁过来的,理当知分寸、懂进退,她也只好遵从小姐的吩咐,一直隐忍不发。久而久之,她都快要忘记什么是反抗,什么是义理了!
脑中浮现出宁榕这几年来受尽委屈却只得暗自垂泪的画面,又想起了贺家母子一个阴险苛刻一个冷漠无情的模样,梅霜气得忍不住发起抖来。
“小姐!郡主说得没错,小姐是该想办法保护自己了!”下一刻,少女就冷不丁从回忆中抽离出身,义愤填膺地注目于宁榕写满忧郁的眉眼。
“梅霜,怎么连你也……”
“大嫂,常言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有仇于我,我必加倍还之。”宁榕拧着细眉看向陪嫁丫鬟之际,贺千妍已然从容不迫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们现在并不是要不择手段地向人讨债,无非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自己过上安生日子而已。即便大嫂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努力侍奉了你这么久的梅霜想一想吧?”
宁榕闻言不免微愣,才刚挪到小姑子眼中的视线,这就又转回到侍女的脸上。
“大嫂怕是还不晓得,这贺家大院里有多少人明面上不说,背地里根本不把梅霜放在眼里。替大嫂办事的时候遭了多少白眼又听了多少冷言冷语,以梅霜的性子,恐怕从未与大嫂言说吧?”贺千妍口若悬河地说着,如愿目睹了少女抿唇低头的姿态以及女子满脸错愕的神态,“大嫂你想想,她一个堂堂少夫人的贴身侍女,为何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却连在院子里打杂的丫头都不如?”
话音未落,宁榕业已彻头彻尾地怔住。
她神色哀戚地看向身侧低眉不语的少女,看着这个从小与她一起长大——服侍了她将近十年的丫头,眼眶里突然就泛出了泪花。
她……懂了。都懂了。
过了一会儿,宁榕眼含清泪凝眸于双眉微锁的小姑,最终点头同意了她的做法。
贺千妍见状自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开口细细嘱咐了几句,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才步履匆匆地离去。
这个时候,她并顾不得身后的宁榕正以怎样奇怪的眼神目送她这个今日有几分异常的小姑,只管自己径直走出了贺家的大门,若无其事地去往知味阁,同自个儿的弟弟还有侍女汇合。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后,贺千妍顺利在知味阁的大门外见到了正被绿袖牵着小手的贺万莘。
贺万莘虽然同样姓贺,却不是她同父异母的手足,而是她爹爹三年前从外头抱养回来的孩子。为此,她那所谓的继母——孙氏,还冷了好一阵子的脸。
呵,真是好笑。想当年,这孙氏以不齿的手段怀上了他爹的骨肉进而成为贺家的妾室后,她母亲可连一个当面的冷眼都没给过她。
不过,娘啊……你可曾后悔?
思绪渐行渐远之际,贺千妍忽然与垂着脑袋、百无聊赖的义弟对上了视线,也就即刻目睹了其挣开侍女的手掌,朝着她飞奔而来的景象。
贺千妍旋即挥散了心头的回忆,噙上一脸温和的笑意,迎着一路跑来的贺万莘。
“到了多久了?”被自个儿那才挨上其腰腹的弟弟扑了个满怀,贺千妍笑容可掬地问他。
不过,七岁的贺万莘并没有像同龄孩童那般急不可待地回答姐姐的问题,而是稍稍站直了身子,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
贺千妍读懂了其“刚到没多久”的意思,也不勉强幼弟开口说话,这就微笑着牵起他的左手,迎上了追逐而来的绿袖。
“事情办妥了吗?”她语气如常地问着,甚至都不去看对方一眼。
“回小姐的话,都办妥了。”绿袖不由自主地愣了愣,后才顿悟,小姐指的是命她偷偷去请少爷却装出一副只是刚巧撞见救兵的样子。
贺千妍略作颔首,不置一词,接着便同他二人一道入了知味阁。
二主一仆在阁内吃过了热腾腾的小笼包,又在大街上逛了三刻钟的工夫,随后才慢悠悠地往家里去。
然而,优哉游哉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贺千妍望着街道两旁熟悉的景色,听着各种各样的叫卖声,却忽然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直至电光石火间,目光冷不丁捕捉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她的一颗心才遽然怦怦直跳。
是他……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