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数语,简单明了,既解释了他从何得知,又道明了他为何迟来。
贺千妍没什么好问的了,更何况,如今她的一门心思全都系在了救人之事上。
“原来如此。”是以,她这就干脆利落地了结了上一个话题,转而直奔主题,“那郡王……可有法子救萧劲一命?”
四目相对,连忱白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径自望向屋外那群依旧在喷火、舞剑的法师们,随后侧过脑袋,面无涟漪地与女子对视。
“郡主以为,这些装神弄鬼的人,能够助萧大夫躲过此劫吗?”
贺千妍闻言,难免惭愧。
实际上,她平时也从来不信这些,实在是事到临头束手无策了,才抱着一丝侥幸的念头,无奈一试。
眼见女子面露愁色,垂着眼帘,敛着细眉,也不接话,连忱白就知道,对方此举,也实属无可奈何。
“郡主,苍天布泽与否,取决于天,却也受制于人。”
须臾,愁眉不展的女子听得男子忽而话锋一转,却听不太懂他这后半句话的意思。
“取决于天”,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受制于人”四个字,要从何说起?况且,他方才分明业已表态,认为那些求雨的法士压根帮不上忙。
“所谓‘受制于人’,并不是指像他们那样装神弄鬼。”对方面露惑色之际,连忱白已然不慌不忙地开始替她解开疑问,“因为他们仅仅是在故弄玄虚,骗人钱财,毫无诚心可言。”他故作停顿,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的脸,“郡主若真心想要救萧大夫,不妨平静下来,以一颗赤诚之心,亲自长跪,向上天祈祷。”
听罢此言,贺千妍的内心却毫无喜悦可言。
原来,对方并没有带来什么良策,而是劝她不如以自个儿的一片真心来打动老天——倒不是她不愿意为了萧劲跪上一晚,只是,她并不认为这么做就一定有用。要是真能祈得雨露,纵然是叫她跪个几天几夜,她贺千妍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许是见女子几乎不为所动,甚至还愈发愁眉深锁,连忱白又面不改色地说道:“郡主可知太(和谐)祖年间,大华以北曾遭遇大旱,陷入饥荒的难民不计其数,太(和谐)祖为此深感痛心,而后只身一人在天坛长跪不起,虔心向天祈求,三日后,北方突降大雨,朝中百官无不啧啧称奇,百姓更是从此对太(和谐)祖敬若神明?”
贺千妍微抿着唇点了点头,也很快听懂了对方的言下之意。
“我觉得,这一切都不是巧合,更不是史官吹嘘之作,是太(和谐)祖凭借天子之躯以及赤子之心,真正地感动了上苍。郡主是吉祥之人,又乃天家血脉,只要诚心祈愿,我相信,苍天不会置郡主的请愿于不顾。”
贺千妍一语不发地听着,鬼使神差地握紧了始终位于掌心的那块碎玉。
“言尽于此,告辞。”
然而,未等她启唇表明态度,连忱白就毫无预兆地戛然而止,略失薄礼后便默不作声地退出了屋子。
贺千妍目视其身影渐行渐远,欲言又止。
他的意见听似并无太多可靠的根据,但她却隐隐觉得,冥冥之中好似有一股力量在牵引她,引得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尝试他的办法。
是啊……事情到了这一步,她能做的,恐怕也只有虔诚相求了。
下定决心后,贺千妍遣散了被请到家中做法的法师们,命人收拾了祭坛,独自一人行至天幕之下,屈膝慢慢地跪了下来。
如果这真的是九死一生中仅存的希冀,那么她定将不余遗力,让苍天听到她的心声。
双手合十,女子只身跪在万籁俱寂的院子里,渐渐地沉下心来。她的侍女绿袖远远地望着,想去替自家小姐披上厚实的外衣,却想起小姐跪地祈愿前那“任何人不得打扰”的命令。所以,她只能心疼地看着,顾不得春夜里的阵阵凉风,睁大了眼睛,在角落里陪着自家主子。
夜色愈发深沉,贺家大宅里的灯火早已纷纷暗去,唯有嫡长女院中的火光依然随风摇曳。贺千妍的身子僵了,膝盖麻了,胳膊酸了,可人却自始至终随心而定,分毫不敢懈怠。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暗沉的天际又一点一点地染上了亮色。不久,熹微的晨光里,已然可以听得到嘹亮的鸡鸣声。贺千妍睁开眼看了看天,见那灰白之间竟仍有肉眼可辨的浅蓝,心中不免“咯噔”一沉。
看这天色,寅时都快过了,距离太后定下的时限只剩两个时辰了,要是再不下雨的话……
贺千妍不敢往下想了,只得拧紧了双眉,心急如焚地仰望着毫无动静的苍穹。
老天爷,千妍求您……他罪不至死,罪不至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