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毕竟大家伙儿只以为是他萧劲一厢情愿,并不认为贺千妍水性杨花,所以,这样的误会即使传了开,对她而言也没有坏处。至少,传言可以混淆视听,让敌人误以为这次的事乃是他们小儿女间的纠缠,继而不会对他们起疑。
萧劲想到的这些,贺千妍也同样想到了,她甚至禁不住感慨起命运的兜转——前一世,她莫名其妙地被扣上了与萧劲通奸的帽子,这一世,她几经努力都没能引出上辈子诬陷她的恶人,却在她不知不觉间疏忽此事的时候,反倒同他扯上了关系。
转眼时至盛夏,树上的知了一个个地扇动着薄翼,在树荫的庇佑下,不厌其烦地鸣唱着。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萧劲走了,贺万莘也被送去了外地求学,分明也只少了两个人而已,贺千妍却隐约觉得,家里似乎冷清了不少。
然而,她心知肚明,数月前的那一场波澜,如今仍在暗中涌动。
萧劲离开的这半个多月里,她一直吩咐绿袖亲手替贺景年熬药,却不怪绿袖熬着熬着就因故离开了。可惜,饶是“无意间”疏忽了多次,躲在暗处的女子却依旧没有瞧见什么可疑之人。
奇了怪了,萧劲都被“吓”得跟贺家撇清关系了,她爹眼下没了这个可靠的大夫,为什么敌人却迟迟不再下手呢?难不成……对方已经猜到他们有所觉察?故而把狐狸尾巴给藏了起来?
如此思量着,女子又耐心地守株待兔了个把月,无奈始终没能如愿抓到凶手。而这个时候,她倒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和李慕则的婚期,近了。
是日,太后宣她入宫觐见,和颜悦色地问她婚事筹备得如何。贺千妍见对方面色如常的,一点儿也不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的样子,心下犯起嘀咕的同时,面上则略带羞涩,如实相告。
太后听闻还有一个月便能成好事,自是笑着颔首称好。她又慈眉善目地询问贺千妍还缺些什么,嘱咐女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向她开口。
两人言笑晏晏的,看起来相谈甚欢,就好像今年二月时从未发生过什么一般。直到说完了一个长辈该说的话,太后冷不防收敛了少许笑意,问及了萧劲的去向,贺千妍才蓦地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回太后娘娘的话,他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臣女也不太清楚他去了哪里。”女子从容不迫地说罢,并未急着对上妇人的视线。
“这样也好。”太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面无涟漪地注目于别处,“毕竟,你跟那李家的独子也快成亲了,有些半路冒出来的人,还是不复相见为妙。”
贺千妍低眉顺目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她当然听得懂太后的言下之意,却说不清对方如此误会萧劲对她的态度,是真心还是假意,是好事还是坏事。
后来,太后又恢复了慈祥的笑容,温和地同女子寒暄了一会儿,便准她离宫回府了。
看似平静的日子又过了数十轮昼夜,七月流火,秋风送爽,贺家千金同李家独子的御赐良缘终于尘埃落定。
大喜之日,阳光明媚,贺府内外一大早就挤满了前来观礼的男女老少,当家人贺景年身着喜气洋洋的锦衣,整个人神采奕奕的,站在府外亲自迎客。孙氏和贺伯封身为新娘的继母和兄长,自然也得装模作样地杵在那儿陪着,连素来体弱的长嫂宁榕以及依然借住于贺府的表小姐孙芙柔,也是一个撑足了精神坚持露脸,一个卯足了演技强颜欢笑,一道跟着贺景年招呼客人。
是的,贺家大院里热闹非凡,到处都可以见到满面喜色的宾客,也到处都可以听到谈笑风生的话语。但有那么一处角落,却同这门庭若市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就是后院里新娘的闺房了。
不论是脸上的妆容还是身上的喜服皆已收拾妥当,贺千妍将替她梳妆的丫鬟们都遣了出去,只身一人坐在铜镜前发呆。
看着镜中熟悉的装扮,她仿佛恍惚回到了上一世的那一天——也是这般秋高气爽的日子,也是如此沉鱼落雁的面容,可她的心境,却已不似当初那般单纯了。
都一年又四个月过去了,她没能如愿引蛇出洞,手头甚至还多了些需要查清的事情,可自个儿到底还是就要这么嫁进李家了。
事实上,她曾经犹豫过要不要推迟婚期,但又怕如此一来反倒打草惊蛇,让意欲谋害贺景年的幕后黑手有了准备,便只好顺其自然,想着嫁人后多往娘家跑跑,再多派几个人盯着,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事到临头了,她又禁不住开始患得患失:自己届时当真可以做到两不误吗?是不是先前考量得太多,反倒误了事?
想着想着就免不了心神不宁,头戴凤冠、身披霞帔的女子忽然鬼使神差地记起了萧劲曾几何时的那一句叮咛:千万别嫁进李家。
说来也真是奇怪,她大婚的消息理当业已传遍整个皇城,乃至都传到了临近的城镇,那家伙之前如此反对她跟李慕则的婚事,怎么如今反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了?
纳闷于实则并未走远的某人居然没有偷偷潜入贺府出言“规劝”,贺千妍的屋门冷不防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小姐!李家人来迎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