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这句话,可最后有关于郑玄本身的内容,却全都想不起来了。沈青鸾抬手捏了一下眉心,道:“看来七殿下这里不太适合你。”
“……”贺青洲稍稍静默了一瞬,小心地勾住了她的衣袖边缘,手指纤细苍白。
这次沈青鸾没有看他,反而是一旁侍立的南霜明目张胆地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别处。
齐谨行适时道:“风雨欲来,势单力薄,无以庇护,请景王殿下见谅。”
他这并不单是推脱,这是又暗中点了一句,语气虽然谦逊,但其中所蕴藏的力量反而有勃发的前兆。
烛火幽幽,映出大启第一将领身上的银甲微光,她凤眸明亮,袍角赤色如火,几乎能让人随之身心烧灼。
贺青洲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随后躲避般地移开视线,攥着她袖角的手慢慢收紧,掌心有些湿润。
沈青鸾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小动作,或者说她可能没有放在心上。
她身边还有这个被皇帝送来的男子,即便沈青鸾能想象到此人大约背负了什么任务,或只是单纯来迷惑她而已,但她还是将计就计,把他留到了身边,为众多探过来的视线和目光做出了表态。
“那就跟在我身边吧。”沈青鸾看了他一眼,“随军,他身体太差,有时无法顾忌。”
略微停顿一刻,她继续道,“到了安川,才有地方安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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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梅林,玉秀低着头陪郑玄走到半途,被他留在了林中,他因自己不小心而使国师受困,心中有些愧疚,不敢不跟上去,只能等郑玄走远一些才悄悄上前,陪在二十步外遥望着他。
冷月葬花魂,他望见寒梅凌霜,孤寂支离的形影停在芳冢之前,那截修长的手指抚过碑上刻痕。
玉秀想去提醒他:碑上结霜,寒气太重,玄灵子保重身体。但想了想,却又没有说,只是远远地望着,不时往掌心哈一口气,注视着他的背影。
这个人说多好看,其实也称不上是什么世间绝色,远远达不到绝艳天下的地步,但他身上有一种奇妙的清冷气息,长久服药的苦涩味道被这气息中和了,闻起来令人记忆深刻。玄灵子给人的第一印象很可能不是生得容貌俊美,而是他一股如同清霜的冰冷感。
他目光平淡地望过来时,那种感觉尤甚,能触发一个人最深层的审美直觉,使其联想到冬日的雪、离群的鹤,月夜下一刹芬芳的昙花。
这才是这种美貌的本质。
他与一个艳字是沾不上边儿的,玉秀悄悄地想,对观中另一个道童说的“一点殷红合泪眼,艳杀人间众牡丹。”嗤之以鼻。
那个道童曾在国师受伤的那一夜提灯随行过,回来便跟他说什么……“越虚弱越美艳,天下人都不识货……”等等言论。
玉秀才不信呢,他觉得国师大人这样的气质,才是不染尘俗之人应该追求的,玉凝只不过提灯看了短短一眼,他怎会有自己辨得清楚。
此刻寒风更紧了些,玉秀再按捺不住,想上前时,忽地被一杆拂尘拦住了,他抬头一看,是成慧道人。
成慧敲了一下玉秀的头,道:“等这儿吧,我去看看。”
紫衣女道将拂尘拢在臂弯,一步步走近,步履放得很是清晰,也很慢,因而只能隐约听到几句低语,虽字句辨识不清,但字字低柔恳切,闻之令人动容伤情。
等到她走近郑玄身畔时,最后一字刚好落定。郑玄站起身,撷起一朵飘零的梅。
“旧事至此完。”成慧道。“来日如何期?”
郑玄望向掌心梅花,蜷指抵到心口处,目光停留在碑上“解惜香”三字上。
“我今握剑不能稳。”他淡淡道,“何必早期来日。”
身后有一声很轻的叹息声。
“你父亲心中为你,只是关心则乱,不知世事皆有自己的造化,强悖天命,岂不生害?而帝王心术,非我等方外之人所能揣摩……景王殿下,贫道也有耳闻,即便地狱夜叉、修罗恶鬼,亦不是没有寸心柔肠,何况领军多年的神武军统帅。”
成慧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此去千里,秀之想跟去,我不同意。我身微力薄,只在照顾晚辈之上,尚算是有分寸。你门中辈分虽高,年纪却轻,贫道擅自做主一回,陪同你去,也可让你父亲安心。”
成慧道人驻颜有术,面貌并不苍老,脸上却有岁月痕迹,让人难以推断年龄。而明玑子在道门中辈分很高,因而她与郑玄说话,也常常放在同等位置上,并不依仗年岁指点他人。
不待郑玄回复,成慧道人又补了一句。
“我也想看看,那个让世人类比于修罗夜叉的景王殿下,对你,究竟是如何看待的……玄灵子,你说呢?”
郑玄先谢过这位年岁上的长辈,随后听了后话,很清淡地微笑一下,因为过于短暂,很难让人捕捉到痕迹。
“惭愧,我并不知悉她如何看我。”他轻声道,“因她望来时,那些万事纷扰,我不想思索。”
作者有话要说:玄灵子情话满分。
我写剧情太差了,只能写写谈恋爱混口饭吃的亚子,呜呜呜呜呜。
注:
宁为他跌进红尘,做个有痛觉的人。——林夕歌词《人非草木》
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余光中《绝色》
我今握剑不能稳,何必强诩第一名。——少祗歌词《女侠的退休生活》
以上是本章内存在的化用和灵感,按顺序一一标清来源。(好像暴露了我听歌写文的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