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看姜离目光不时落在殿外贺辞身上,有点儿惋惜道:“去国外巡演,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我一在中芭的朋友,就因出国巡演被旧金山芭蕾舞团看中,去了更大的舞台。”
姜离没搭腔。
“我像你这么大时,也曾以为爱情是全部。”张夫人顿了顿,继续说,“趁年轻,去更大的世界瞧瞧。”
“女人生活里不止该有爱情,也应该有自己的事业。”
张夫人的话让姜离久难释怀,她恍惚想起七岁那年斩获儿童芭蕾舞冠军,妈妈曾问她以后想要做什么。
小小的姜离眼底满是对未来的期许:“我想站在世界最大最大的舞台上,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来自中国的白天鹅,她叫——姜离。”
是什么时候起,她丢掉了自己的梦想,将自己困在明城这一小小的舞台上。
好像和贺辞在一起后,她的生活轴心就全是他,因他患得患失,守着空旷的平扬公馆,从天黑等他到天明。
日复日,年复年。
她将曾经那个该在舞台上肆意绽放的姜离折断翅膀,困于囚笼之内,成了只供贺辞一人欣赏的金丝雀。
-
张夫人去了洗手间,姜离看一眼与张局长谈得兴起的贺辞,乖巧得没有去打扰他。
上山的台阶边有不少摆摊算卦的神婆,姜离行至一处摊前,有个眯着眼打瞌睡的神婆叫住她:“小姑娘,算一卦吗?”
“……”
没有要搭理的意思。
神婆打个哈欠,又道:“不准不收钱啊——”
姜离本着打发时间的兴致坐了下来,神婆把签筒推到她面前:“来,随便抽一支。”
姜离随便抽了一支。
签文所写第五十九签。
她问:“这什么意思?”
神婆眯眼摸了摸根本不存在的胡须,接过她手里签文:“有点儿意思,还没人抽到这个签呢。”
“你算什么?”
“姻缘,事业。”
“等着——”神婆弯腰从垫桌腿的书里抽出一本。
那书灰尘尘的,用油皮纸包住,上书写:【乔氏算卦法】
下方还有一小字:骗你,也是你倒霉。
姜离:“……”
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神婆根据签文翻开书,对照书问姜离:“你现在是否有男朋友?”
“有。”
“分了吧,不分留着过清明节吗?”
“……”
姜离起身要走,神婆念出签文上半部分:“始知锁向金笼里,不及林间只在啼。”
她停了动作,愣愣的看向神婆:“什么意思?”
神婆:“这签文上半阙出自欧阳修《画眉》,形容关在笼子里的鸟儿,羡慕于林间自由飞翔啼鸣的雀鸟,我看小姑娘你现在将自己困于爱情里,迷失了方向,不如冷静思考下该怎么做。”
姜离:“下半段呢?”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
这!也能!组合到一块儿去?!
不过也不是并无道理,她与贺辞这段感情本就不对等,她爱他爱到失去了自我,将梦想丢失,而他却始终清醒理智。
神婆神经兮兮道:“小姑娘若走出现在迷境,找回自我,事业自然可以一飞冲天。”
“谢谢。”
姜离听后付了钱,神婆出于职业道德给了她一个平安符:“祝你心想事成。”
又接着打盹了。
姜离把平安符往衣兜里一揣,接到贺辞来电:“你去哪了?”
很淡的语气。
她垂下眼睫:“随便逛了一圈。”
贺辞:“快回来。”
没等姜离反应过来,贺辞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姜离唇角扯了扯,把手机放进包里,沿着台阶上山,人流拥挤,她像只沙丁鱼罐头被挤来挤去。
最后一台阶时,兜里的平安符掉在地上。
姜离没注意到,径直往前走,听到有人叫她:“小姐,你东西掉了。”
很沉的嗓音,不同于贺辞的温沉,带点儿清冷的磁。
她回头,只对上一双淡漠的狭长黑眸。
很冷,像是某种动物的眼神。
男人生得很高,至少有一米八往上,身高腿长的,天生的衣架子。握着她平安符的那只手,戴了串檀香佛珠。
骨骼分明。
“谢谢先生。”
姜离接过他手里的平安符,朝贺辞方向走去。
轮椅车轱辘压过青石的声音,伴随男人清澈如泉的嗓音响起:“观南,在看什么?”
陆观南盯着姜离背影,眼神幽深:“阿珏,我想我妹应该找到了。”
那双水盈盈的眼,和照片上年轻的奶奶一模一样。
裴珏看一眼满是游客身影的人群,轻咳两声:“咳咳…那你不上前相认?”
“不急。”陆观南拿出手机,回了一个消息,“我还有事未处理。”
裴珏:“是她吧?”
陆观南没搭腔。
裴珏摩挲着轮椅扶手,一语道破陆观南所想:“你们俩这些年分分合合无数次,到底怎么想的?”
陆观南只淡淡抬眼:“裴老师,佛门重地,岂能谈论儿女私情。”
-
从清泉寺离开,姜离随贺辞去了他名下就近的别墅。
贺辞自接手华御起,名下地产、公司就无数,摆在明面儿的几处,姜离两只手都没能数得过来。
这栋别墅建立在清泉寺附近的南浮山,时近隆冬,车子一路驶上山,气温愈来愈低,姜离不得不拉紧围巾。
“冷了?”贺辞握住她的双手,放在嘴边哈气,呼吸喷薄在肌肤上,酥麻一片,“还冷吗?”
姜离看他,他总是对她温柔到了骨子里,给她一种深爱她的错觉。
她不想再依附贺辞了。
姜离将手抽离,揣进衣兜里,摇摇头道:“不冷。”
贺辞圈内一众好友每逢年节时都会在这儿聚上一聚,今年也不例外。
站在门口的男人,头发挑染成奶奶灰,对贺辞挤眉弄眼道:“贺三哥,这么还是这个小情人,您都不换个新的妹子啊?”
情人。
姜离垂了垂眼。
在贺辞一众好友眼里,她只是他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