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坠儿道:“奴婢夜里睡不着,四处看看。”
梁文箴摆了摆手,道:“行了,走吧。”
上好了药,玉杉身上便觉得舒泰了许多,安稳得睡了下去。
看着沉睡的玉杉,梁文箴伸手摸了摸玉杉的额头,觉得不似之前灼热,心里一块大石方落了地。
梁文箴另拿了被子铺在地上,又拿外衣当被子,就这样睡在了地上。
睡到半夜,只听屋内悉悉率率的响,睁开眼睛,待习惯了黑暗之后,方看到梁玉杉蹑手蹑脚的走出帐子。
待玉杉出帐,梁文箴便也起身,小心翼翼的跟踪着,却只见玉杉走几步,便停下来按着自己的胸口,歇上许久,才再开始往前走,如是几次,梁文箴方觉出,玉杉如今,到底伤重,走不了太快。
玉杉越来越往人少处走,梁文箴只觉得更加的奇怪,到底是什么事,叫玉杉忍着伤痛,往营外走?
不知道走了多远,玉杉似乎对这一处很是满意,又左右张望。
梁文箴见状,连躲到一棵树后。
玉杉又转身向后张望,梁文箴暗自庆幸,自己躲的快。
玉杉轻咳一声,走到另一颗树后,蹲了下来。
梁文箴看在眼里,心中猜出是什么事,暗自觉得好笑,心中暗道:“竟撞在这件事上,这一回,是真没法子帮她了,女子跟着行军,最艰难的,便是这件事了。只能这样背着人。罢了,赶紧走,叫她看到,当爹的跟踪女儿这件事,成什么了?”
想到此处,梁文箴施展起轻身功夫,迅速回营。
而梁玉杉,自然不知道,自己出来小解,却被父亲跟踪了。
玉杉收拾停当,看着天上迷茫月色,微风吹过,身上倒觉舒坦了许多,呼吸也痛快许多。
这样的月色,明显是将要有风的预兆,只是如今的玉杉,并不懂得。她只觉得昏黄、迷茫、诗意。若在家中,她势必会伴着这月色,抚上一回琴,可是如今,琴不在身边,便是在身边,自己也不便弹琴。附近都是劳累的将士,这样的夜晚,再优美的音乐,到了需要睡眠的人的耳中,也变做了噪音。她梁玉杉,还没有那么自私。
月色虽好,却不能贪看,她还要赶回大帐,不能叫父亲发现自己的离开。
月色之下,路不算好走,依旧是走几步,停几步的到了营中,左右开始有巡逻的士兵,一个士兵,拿枪指着玉杉,问:“是谁?”
玉杉道:“是我,梁玉吉。”
那士兵竖起枪,面露歉意,道:“少帅。”
玉杉道:“你们忙你们的,我,咳、咳,有些睡不着,四处看看。你们都辛苦了。”
那士兵道:“少帅今日才算辛苦呢。少帅几处奔波,我们都知道。”
玉杉道:“哪里哪里,玉吉不过跟随大帅照管一些,不及诸位往山上运送抢救物资来得辛苦。好了,我先回去了,几位小哥,待巡视过后,也要好生歇息才是。”
士兵说了声:“是。”便继续巡逻。
玉杉往回又走几步,有些劳累,不得已,蹲坐在地上。
一时,又有士兵路过,问道:“你是哪个营的。”那声音沙哑、无力。
玉杉站起身来,道:“是我,梁玉吉。”月色之下,玉杉勉强看出,面前士兵眼睛有些肿胀。问道:“你怎么了?”
那士兵道:“少帅,小人,没怎么。”
玉杉道:“不,你刚才分明哭过。”
那士兵道:“没,没有。”
玉杉盯着那士兵看,那士兵没有说话,倒是他身后的另一个士兵道:“禀少帅,他哥哥昨天没了。”
玉杉听了,心情有些沉重,亲人离去的痛苦,她不是不懂得。
一夜之间,整个大军,失踪、死亡三十二人。这是三十二条活生生的生命,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不止一个亲人会为他们伤心、流泪。
没有谁做错了什么,但是天有不测之风云,三十二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
不是每个人都有重生一次的机会。
玉杉看着眼前,强忍着眼泪的青年。下意识的想要去替他擦掉眼泪。伸出手后,才发现,自己手上跟本没有手帕。手就这么在半空中尴尬的停留着。
玉杉顺势拍了拍士兵的肩膀,道:“想哭就哭出来吧,我在这里,别怕你的上峰会为此责怪你。”说罢,回手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
士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哭了出来。他哭得伤心,也哭得克制,仿佛害怕自己的哭声会惊动过往的其他人一般。
玉杉见状,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