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宁薇不着边际的问话,白泽已经能够选择性屏蔽。
宁薇也不指望得到白泽的回应,只是低头看着张跃文,猜测这人是要搞什么幺蛾子。
张跃文低着头,又重复了一遍:“求求你,帮帮我。”
宁薇:“帮你什么”
“我想给小韵一个婚礼。”张跃文打开身旁的布袋,露出装在里面的洁白婚纱,“希望你能帮帮我。”
宁薇眯起眼:“如果我没记错,她应该是单身吧?”
张跃文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头垂得更低:“是我的错,我知道已经晚了……但我真的想……”
说了说着,他的声音便哽咽起来。
恰在这时,史师傅从整容间里走了出来,看着一站一跪的两人,疑惑地问:“怎么回事?”
宁薇摊手:“他想办冥婚。”
史师傅看了眼装着婚纱的袋子,表情阴沉的可怕。
薛一鸣从后面挤了上来,拉着张跃文的胳膊小声道:“你先起来,慢慢说。”
在他看来,史师傅不把?张跃文轰出去就不错了。
他是看着史师傅给赵星韵做修复的,原本手法利落的史师傅,在面对赵星韵的时候却是屡屡无法进?行下去,可见史师傅对她是真的有感情。
加上赵星韵是为了张跃文而?死,很难不被迁怒。
然而——
“嗯。”史师傅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虽然态度恶劣,却还是给了肯定答案。
他转身走进整容间,吩咐薛一鸣:“东西拿进来。”
“哎!”薛一鸣答应一声,赶忙捞起袋子跟了进?去。
宁薇垂眸看着张跃文,他的颤抖着伏在地上,不知是悲伤还是喜悦。
但他现在的状态,想要平静的回答问题是不可能了。
宁薇遗憾地摇摇头,绕过张跃文向外走去。
“白老师,人为什么总想着事后补救?早干嘛去了?”
白泽:“因为看不到坏的结果,就意识不到之前的错误吧。”
宁薇:“就是‘自以为是’喽,甚至现在也是这样。他怎么知道赵星韵想不想跟他结婚?如果不是她已经死了,恐怕张跃文这辈子都不会?鼓起勇气做这件事。”
“看来你很不看好他?”
“无所谓。我只是在想,赵星韵和张跃文的感情线究竟有什么用?”
白泽:“你有什么想法?”
宁薇摇头:“还不清楚。不过赵星韵现在的身份很特殊,七年前,余先生?就是用受害者的骨灰制作了镇鬼葫芦,而?赵星韵则是新的受害者。”
白泽恍然:“如果张跃文真的与赵星韵完成冥婚,说不定可以拿到她的骨灰。”
“但从刚才的接触来看,至少表面上他不像很有心机的样子,忏悔也是真情实感。”说到这,宁薇又忍不住撇嘴,“真情实感的感动了他自己。”
白泽轻笑道:“你是真的不待见他。”
宁薇踏入广场,抬手遮挡住有些?刺目的阳光:“如果我是赵星韵,我只希望自己一抔骨灰扬了,谁也别烦我。哦,如果死在这里或许连骨灰也没有,还不知道有没有同行能送我转生。”
白泽半晌没有回应,直到宁薇踩着石砖来到大殿前,才听到颇为郑重的一句:“你不会?死。”
宁薇正要上台阶,悬在空中的脚顿了顿,随即笑道:“白老师放心,帮你找齐碎片前,我会?努力地活下去的。”
她一步步向上,眉宇间带着飞扬的神?采:“到时候再一起干翻这胆敢抢我饭碗的辣鸡学园。”
白泽笑了起来,答应:“好。”
*
或许是因为前一晚的惨剧,现在大殿中只剩下寥寥几人,有能力的全都转去了其他城市的殡仪馆。
宁薇在大殿没看到其他玩家,人事科的门也被锁好,显然他们早已离开。
她正要在群中发消息询问,却听到火化厅的方向传来一阵吵嚷声。
大殿通往火葬厅的门早上便被打开,宁薇顺着通道过去查探情况。
声音是从尽头的密室传来的,宁薇打开密码门,才发现自己的三个“队友”都在这里。
陆嘉良和姜远飞的手下都押着一个人,周小娜则是堵在门口,宁薇开门进去的时候还把?她吓了一跳。
宁薇看着屋内的情景,疑惑地问:“这是干什么呢?”
被按在地上的两人都穿着殡仪馆的工装,看着非常面生。此时被疑似袜子的东西堵住了嘴,只能“呜呜”地挣扎着。
周小娜指着两人道:“陆哥不是猜测会?有人去清理现场么,所以我们看完资料就在这守株待兔,没想到真的被我们逮着了!”
宁薇:“他们是要去整容间清理?”
周小娜点头:“对啊,这俩人鬼鬼祟祟,肯定就是来消灭犯罪痕迹的!”
被捂住嘴的两人挣扎得更加激烈,脸上写满了无辜。
“管他是不是,带下去问问就好了!”陆嘉良押着人进了电梯,姜远飞也紧随其后。
地下的1号整容室内,两个员工终于摘下堵嘴的臭袜子,伏在地上拼命地“呸呸呸”。
“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陆嘉良厉声喝问。
微胖的员工梗着脖子,不满地嚷嚷:“我还想问你们是谁呢!你们这是非法绑架!”
姜远飞再次拎起袜子:“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我帮你,不用客气。”
宁薇后退一步,还真是有内味儿了。
身材瘦小的员工脸色发绿,无奈开口:“我们就是火化厅的员工啊。”
周小娜对着陆嘉良道:“陆哥,他们是这里的员工,肯定更方便动手,估计就是他们了!”
陆嘉良点点头:“你们来这就是要消灭证据的吧?谁派你们来的?”
瘦员工一脸委屈:“消灭啥证据啊?早上主管跟我们说6号间的封条被人撕了,让我们把电梯和?密室门都重新贴上封条,结果就遇上你们了。”
周小娜一愣:“你们不是要去地下把?残留的血迹擦掉吗?”
胖员工听到这话面色一变:“血?这还有血?卧槽不会?真的闹鬼吧!我说封条怎么会?自己开了呢!”
瘦员工的视线在房间里乱飘,瑟瑟发抖地问:“这真的有鬼?那我们赶紧上去啊……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想出事啊啊啊——”
看他们这幅表情,陆嘉良不由皱眉,难道自己搞错了?他们跟地下室的事情无关?
宁薇问:“你们为什么认为这里闹鬼?”
瘦员工哭丧着脸:“原本也不太知道,但是这两天余先生?不是到这里了么,听老员工们说这里七年前闹过鬼。加上今天早上主管还说封条被撕下来了,员工和客人都不可能干这事,那就只剩鬼了呗!”
胖员工也补充:“就是啊,本来我们来贴封条就战战兢兢的,结果还遇上你们,现在又被带到这里,都要怕死了好么!大哥大姐,有话好好说,咱们先上去行不行?”
陆嘉良脸色难看,怪不得这俩人当时吱哇乱叫,原来是把他们当成鬼了。
“你们在这里工作多久了?”宁薇问。
“一年半。”胖员工答。
“两年。”瘦员工也如实作?答。
宁薇:“你们主管是谁?”
“孙浩啊。”
看了一晚人事档案的周小娜立即补充:“孙浩是火化这边的主管。七年前出事之后,他是第一批在这工作的新员工。”
知道是抓错了人,他们也就把两人放了,只说之前是误会?,还以为两个人是擅闯禁区。
胖瘦员工虽然心中存疑,但也知道这种事情还是少打听的好,只按照主管吩咐把?6号火化间的门封上,哆哆嗦嗦地回到岗位上班。
宁薇等人则是直接去找孙主管。
站在办公室门前,周小娜心中打鼓:“我们就这么进?去质问?他能搭理我们么”
他们现在的身份是是实习生?,孙浩却是部门主管,能不能得到真实答案还说不定,搞不好还要被对方轰出来。
宁薇却是直接敲门,很快里面就传出了“进?来”的应答声。
他们进去的时候,孙浩还在电脑前忙碌,见到几人也只是抬了下头,接着又把?视线落回到了自己的屏幕上。
“来送火化申请吗?放我桌子上就行。”
宁薇走到孙浩的办公桌前,屈指敲了敲桌面:“孙主管,余先生?今天要修复法器,所以让我们来了解一下情况。”
听到余先生?的名号,孙浩这才再次抬头,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疑惑地问:“你们是?”
“我们是余航先生?的见习弟子。”宁薇回答的理不直气也壮。
听到这话,孙浩对她的话便信了几分:毕竟知道余先生?真实名姓的人不多。
“几位请坐。”孙浩站起身,让他们在沙发落座,又热情地倒上茶水。
几人接过杯子,偷瞄着睁眼说瞎话的宁薇,直叹自愧弗如。
孙浩在单人沙发坐下,开口问:“不知道余先生?有什么想了解的啊?”
两男一女都看向宁薇:你编的瞎话你来圆。
宁薇抿了口茶水,这才悠悠开口:“是这样的,昨天的事情孙主管也听说了吧?”
孙浩点头承认:“听说一点,所以我们这都指着余先生?,希望他赶紧解决这件事呢。”
“这个相信我们师傅就好。刚才还恰好看到您派去密室贴门的员工了。”
“害!余先生?要在密室修复法器,我这后勤工作?当然得做好。”
得到肯定回应,宁薇也确认那两人的确是被孙浩派过去的。
她接着问:“逝者的火化安排是您定的吗?”
孙浩摆摆手:“这个不是,员工会轮班排表,轮谁就根据当天的火化申请时间排序。除非家属有特殊要求,不然都是从1号厅起排,轮到哪个是哪个。”
“昨天刘原在5号间火化,是正常顺序还是家属叮嘱?”
“应该就是正常顺序吧,不过他们家是当天临时决定火化的,具体情况我也不确定。”说到这,孙浩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问,“不会?这个5号间也像6号一样有问题吧?”
宁薇:“不会?,从5号走的又不只他一个。”
孙浩松了口气:“这倒也是。”
“今天的排表出来了吗?”宁薇问。
“还没有。家属都想刻意避开鬼节,今天火化的只有四?个。”
当然,他没说的是,大部分人都是因为觉得这里膈应,临时转走了。
宁薇看了眼对方递过来的单子,三男一女,都是老年人。唯一的女性就是张跃文的姨奶,本名刘英。
而?且宁薇还注意到刘英的身份证前几位与刘原是相同的,三途有四?个城区和2个县区,这说明他们来自同一个县区。
她将申请单交还给孙浩,起身道:“情况我们已经了解,就不再打扰您了。”
几人离开办公室,周小娜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让他把?5号停用啊?”
宁薇:“瓮中捉鳖总是要留一个入口,如果都封死了,还怎么捉?”
周小娜一愣,她这是打算直接抓对方现形?
“那我们要一直在地下守着吗?”
宁薇摇头:“用不着,对方最近不一定会?再次行动。有那时间还不如交流一下各自的发现。”
几人找了个谈话间,把?之前的探索结果共享。其实所谓共享也就是宁薇一方和三人组的信息对换而已。
当宁薇说出余先生?做过导游的事情时,三人虽然惊讶,但也没有多想。毕竟这里之前也没有发生?过灵异事件,没有名气的余航找个谋生?饭碗也可以理解。
至于三人组一边,这几个小时的确是做了不少工作。
陆嘉良检查了宁薇躺过的那个停尸柜,发现柜子里侧有个机关,打开后可以直通向骨灰寄存室。
寄存室没有人把守,但外面同样有密码门,从里面出去按个开关就可以,但想进去却需要输入密码。
而?且骨灰寄存室的入口在拐角处,只要小心行动,完全可以避开他人。
周小娜在人事科也有发现,从七年前事件发生前一直工作?到现在的人有十个。4个是管理层,3个是入殓师,还有3个是其他员工,史师傅和?卢经理都包括在内。
此外,员工中有一个是火化部门的工作人员,但他这段时间请了婚假,回外地老家结婚去了,怎么也不至于特意回来搞这么一遭。
至于姜远飞,他主要是调查了七年前的死者登记情况。
根据日期、死因和?火化间,他成功找到了当初变成厉鬼的那位死者:李为军。又根据员工登记和?死者姓名,找到了惨死的男性入殓师:夏闻。
巧合的是,给李为军做尸体修复的人正是史师傅,而?夏闻则是史师傅的助手。
周小娜忍不住猜测:“你们说,这两次的死者都是史师傅的助手,会?不会?是因为助手发现了他的秘密,所以才被灭口呀?”
陆嘉良:“也不是没可能,但至少赵星韵自己应该没意识到这一点,不然在他男友说出七年的事情后也不会?那么震惊。”
说完,他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也不能排除一点,正是因为男友的提醒,让赵星韵意识到自己之前可能发现了什么隐情,同时也招来了杀身之祸。毕竟刘原出现的时机挺巧合,简直像是跟踪一样,发现情况不对立马就出手灭口。”
姜远飞却是不太赞同:“刘原当时的神?智好像没有那么清醒吧?而?且他原本攻击的又不是赵星韵,总不能算计到她会?扑上去挡刀?”
陆嘉良张张口,没有想出答案。
周小娜拽了拽宁薇的衣角:“你怎么觉得的?”
宁薇歪头想了想:“助手是不是巧合并不重要。我现在疑惑的是,七年前没有密室,也没有禁区,做下这一切的人究竟是如何偷梁换柱的?”
三人听到这话纷纷愣住,他们的确是忽略了这最重要的一点。
“原本我觉得是火化厅的工作人员作?案,但唯一从七年前一直干到现在的人却根本就不在这个城市。我只想到了两种可能。”宁薇竖起两根指头,对着众人道,“一种是幕后人当初收买了火化厅的员工,但那人已经离职。另一种就是,对死者做的‘手脚’或许并不是肢解那么明目张胆的事情。”
周小娜疑惑:“那能是什么?”
“一切皆有可能啊。哪怕只剩下一张皮,厉害的入殓师都能修复成完整的人体呢。”宁薇的唇角勾着笑意,说出的话却让人脊背发凉。
周小娜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你是说,入殓师在做修复的时候动了手脚,取出了体内的什么东西?”
陆嘉良蹙起眉头:“我同意她的猜测。因为家属一般不会?折腾逝者,去检查身体上有没有多出什么缝合痕迹……但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姜远飞:“为钱、为仇……甚至可能就是心理变态?”
陆嘉良:“不管怎么说,给李为军做修复的史师傅都很可疑。”
宁薇却是摇头:“七年前的案子他很可疑,但刘原的案子他却不太可疑。他只是个入殓师,参与不到殡仪馆的翻修规划中。而?且如果是他,七年前没有密室的时候都能成功作?案,后来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弄出密道?”
“可你明明说入殓师……”周小娜的声音一顿,惊讶道,“难道不是同一个人做的?”
宁薇摊手:“不知道。可惜翻修的资料没有找到,不然还能有些?方向。我甚至怀疑现在的案件不是某个人独立完成的。”
周小娜:“团伙?那不就是史师傅和?余先生?联手了啊,这俩人之前不就是在一起嘀嘀咕咕。”
“有可能。”陆嘉良摩挲着下巴,说出自己的推测,“以当时余先生?的情况,他完全有可能会加入到殡仪馆的翻修设计中,毕竟封锁空间就是他提出来的。”
“咦?你在看什么?”周小娜探着脖子看宁薇的手机,对方似乎是在看什么新闻推送,这让她非常疑惑。
“车祸报道。”宁薇回答一声,目光依然落在屏幕上,手指滑动,迅速浏览过事故详情。
周小娜:“七年前的那次车祸?那不是意外事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