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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1 / 2)


周予安十三岁那年因为和家里人赌气,离家出走投奔住在文华市的吴昊宇,正好碰上这个发小过十七岁生日。

那天吴昊宇招呼了一大群平日里玩得来的富家子弟和美女同学给自己庆生,在自家花园里搞了个BBQ,烟熏火燎的好不热闹。

周予安年纪比他们都小,又不认识其他人,只跟在吴昊宇身后跑,或者埋头吃烧烤。

“宇哥,既然你生日是六月六号,那我祝你六六大顺好了。”周予安举起盛着可乐的酒杯,对一旁比他高壮不少的吴昊宇笑嘻嘻说道。

“用可乐敬酒也太不够意思了,宇哥你说是吧?”有人在旁边起哄。

吴昊宇一把搂过周予安,像拎小鸡一样,抓了一杯酒塞在他手里,威胁道:“你小时候哥哥可没少罩你,一杯酒的面子要给吧?”

周予安处于叛逆的年纪,从家里逃出来正要好好放肆一把,十分爽快的将整杯酒一口闷了。

一群富二代纷纷叫好,周予安嗓子火辣的很,面上却洋洋得意,几杯酒下肚后,头重脚轻的摸不着北。

“听说宇哥今天还准备了一个特别节目?是什么呀?”有个娇滴滴的女生问道。

“还能是什么,不就是高三A班那个卖艺的么。”有男生发出不屑的哼声。

周予安懵了懵,偏头问道:“什么卖艺的?”

“宇哥看上的女人被高三A班一个男的抢走了,今天要过来给宇哥卖艺庆生。”之前那个男生讥讽的笑着。

周予安晕乎乎的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看向吴昊宇,却发现他脸色不怎么好看。

“会不会说话啊,什么被抢走了,那女的没长眼睛而已。”有个好看的女生轻轻贴向吴昊宇的胳膊,瞪了眼那讥笑的男生。

在场的除了周予安大多都是文华市瑞泽高中的学生,瑞泽高中是出了名的贵族学校,学生非富即贵,学校每年也会免学费录取一小批成绩拔尖的普通学生,这些学生往往因为成绩优异被分到A班,但实则是学校里的最底层,向来为富家子弟轻视排挤。

周予安听他们讨论那个高三A班的学生,只知道那人成绩很好,有一些不在乎出身的富家女也追求他,但从来没有成功过,吴昊宇喜欢的校花似乎就是如此。

有个男生问:“高三的明天不是要高考么,底层人不抓住这个机会,还有时间出来卖?”一个“卖”字刺激的众人嬉笑起来,这群公子哥最不担心的就是高考了。

“你们还别说,没准真考个清华北大呢。”

“清华北大又算什么,再说谁知道他能不能考呢?”有人朝吴昊宇抬了抬下巴,意有所指。

吴昊宇则一巴掌拍在周予安背上,叮嘱道:“你从小学钢琴,应该最懂音乐吧?等会可得给哥哥好好挑一挑毛病。”

周予安刚想问挑什么毛病,就听到有人说:“来了来了。”

他向花园的大门看去,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瘦高少年走了进来,颀长的身后背着黑色琴盒,在众人嬉笑声中抬眼望向这边,一双眼黑沉沉的,清峻的眉宇间掩藏着几分阴郁。

周予安呆在那儿,都没听清那些人在笑什么。

“A班的尖子生,弹个《吹喇叭》听听,打赏少不了你的。”有个男生吹了声口哨,引得一片哄笑,几个女生纷纷红了脸。

周予安不知道《吹喇叭》是什么曲子,他只是看着那人不为所动的取下琴,在灿烂缤纷的蔷薇花架前席地而坐,一尾蕉叶琴枕于膝上,然后抬眼望向人群中心的吴昊宇,神色淡漠的问道:“想听什么?”

在烧烤的肉焦味与滚烫的炭火气息中,他的声音格外低沉清冽,仿佛他并非身于此,而在渺渺远山与流云之间。

吴昊宇显然体会不到这般意境,他叉开腿坐在琴前,用锃亮的皮鞋尖踢了下琴身,哼笑道:“就弹他们说的,弹完领赏。”说完掏出一叠钞票捏在手里,在抚琴人眼前晃了晃。

说罢又是一阵哄笑,公子哥们纷纷看好戏,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酒池肉林里围着一方古琴,场面说不出的滑稽。

周予安有些紧张,这人好像被为难了,他刚想劝吴昊宇,就听到琴声乍起,自花团锦簇前穿过燥热的油烟,杳杳而来,如雪落湖心,风过松林,裹挟着沁人的水汽。

他看过去,抚琴人微低着头,背却挺的笔直,像是一丛青葱翠竹,低垂的眉目如泼墨山水,傲然琴声在高挺的鼻梁上百转千回。

他不知自己是不是喝醉了,竟听的神游天外,只觉一颗心如白鹿撞在冬雪里的梅树上,砰的一声,分不清落下的是梅还是雪,纷纷扬扬,清香满天。

有人听不下去,大声骂道:“这哪里是吹喇叭,明明是弹棉花!”

“太无聊了,听的我都快睡着了。”有个女生翻了个白眼。

辱骂哄笑压过了琴声,甚至还有人发酒疯扔了一把烤串过去,油腻腻的落在琴旁,却丝毫没有干扰抚琴人。

吴昊宇嘴角挂着讥笑,一手按住周予安的肩头,问道:“周予安,你说说这人弹的怎么样?”

如果周予安是清醒的,他一定会察觉吴昊宇这般问的用意,但他当时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超好听的!”

吴昊宇的手陡然用力,周予安吃痛的哼了一声,皱了皱鼻子看向吴昊宇,不明所以。

“周予安,你在说反话呢吧?”有人见状笑哈哈的问道。

吴昊宇也转头盯着他,大有不说是就打人的态势。

周予安却看到抚琴之人抬头望了他一眼,阴郁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湖,无人能探知湖底,他却好像窥到了什么,闪着微光。

“可我是真的觉得很好听啊!”周予安偏着头嘟囔道,满脸的醉意让他看起来有些憨憨的。

吴昊宇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倒也未对周予安发火,这人毕竟是周家的独子。

他从旁边取过一杯酒,大剌剌的蹲在抚琴人身前,说:“既然有人说你弹得好听,那你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这杯酒,你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他语气倨傲,威胁之意分明,将酒杯举到人面前,但手却突然晃了一下,艳蓝的液体瞬间溅到琴弦上。

抚琴的手停了下来,琴的主人抬眼望向吴昊宇,鸢尾荼蘼般的酒水映在他幽深的眸中,如利剑出鞘时乍现的寒光,冷冽又危险。

周予安的心揪了起来,生怕那人会一把挥开酒杯,但他只是盯着吴昊宇看了会,目光暗沉如无月之夜,然后抬手拿过酒杯,在刚要喝进去的时候,被周予安一把抢了过来。

他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喝完吐了吐舌头,皱着脸苦道:“真不好喝。”

吴昊宇气的几乎要掐住周予安的脖子,朝一旁的人吼道:“快给他拿醒酒的!”说完用胳膊夹住周予安,手伸进他嘴里死命的按压舌头,周予安吐出来一点,拼命挣开了吴昊宇。

他更加晕乎乎了,看人都有了重影,他看到那个抚琴人似乎一直看着他,却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吴昊宇被周予安气的没心情找人算账,将那把钞票扔在地上,复又踩了几脚,冷笑道:“赏给你的,拿回去给病秧子治病去!”

抚琴人却看也未看地上的钞票,径自把琴收进了琴盒。

剑拔弩张后的热闹没看成,众人都有些怏怏,对调笑这人也没了兴趣。

“怎么突然下雨了。”有女生惊叫道。

其余人忙跑到别墅里去了,草坪上杂乱的烧烤摊子也没人收拾,炭火很快被浇灭。

周予安像只小狗一样蹲在抚琴人旁边,双手撑着脸颊,呆呆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还没听到回答就被吴昊宇一把拎了起来往屋里带,他一直扭头往回看,看到那人背着琴盒在往外走,他突然睁开吴昊宇,不顾他的瞪视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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