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女孩很懂事,听到重复的故事也是安安静静的。
看着她睫毛轻颤,眼角干透的泪痕留下一条白线,白芷心疼地用湿纸巾擦了擦她灰扑扑的脸。
像她这般年纪,本该穿着漂亮的裙子和小伙伴们一起走在阳光下,如今却只能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翻着一本掉页的课本。
白芷叹了一口气,替她掖好被角,正准备起身离开。
女孩拉着她的手一紧,白芷又坐了回来,“怎么了?”
女孩忽然睁开眼:“姐姐,他们说傅医生去Z县救援了,那他还会回来吗?”
白芷愣住了,心咯噔一声沉了。
女孩的父母就是在Z县出事的。
山路崎岖难走,再加上前几日的大雨,有一支志愿队进Z县时,遇上泥石流,连人带车一起都翻进了山沟里,无一生还。
这两天,天刚放晴,白芷知道医疗站又重新派了人赶往Z县救援。
只是她没想到,傅西泮也在其中。
她嘴唇颤抖,摸了摸女孩的脑袋,说:“会。他会回来的。”
白芷走出病房时,一直极力支撑的身子忽然一软,她仰头靠在墙边喘气。
脑海里不断回想,今天一整天里,医疗站每个人的不对劲。
所有人似乎都在有意瞒着她这个消息,就连自己刚才想去问一问负责人时,小护士都及时走过来叫走了自己。
白芷抿紧嘴唇,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几次深呼吸,稍稍调整了情绪,双手插在口袋里,缓步走向医疗站的大门。
她不能哭,也不会哭,她要站在门口,以最好的姿态等傅西泮回来。
然而,她等了一会,不仅没有等到傅西泮的消息,反而等来了一场暴雨。
豆大的雨点落在屋檐,噼里啪啦的,把白芷的心都浇凉了。
小护士走到门口,拉了拉她:“白医生,外面风大,进来避一避吧。”
“我没事。我想在这里等他。”
小护士见她态度坚决,就没有在劝,只是给她留了一把伞。
前日的大雨使得医疗站的供电更困难了。
白芷的手机已经有几日没开机了,她不知道时间,就这么在门口一直站到两腿酸麻。
终于,在一声雷鸣后,白芷看到远处闪过车子的远光灯。
一辆黑色的七座保姆车从远处疾驰而来,溅出的水花足有半米高。
那是叶远志的车,她认得。
车驶入医疗站大门口,几个志愿者下车,向建筑物里跑。
白芷赶紧撑着伞,又拿了两把伞跑了过去。
她把他们接到大厅,才发现其中并没有傅西泮的身影。
白芷问:“傅西泮呢?”
正在用毛巾擦头发的叶远志一愣,同样是一脸的震惊:“他和高医生还没回来?”
白芷无力地摇摇头。
叶远志解释道:“因为我们的车还有其他东西要送,只是把高医生和他载到Z县就走了。接他们回来的,是另一支队伍。”
他想了一会,艰难开口:“我们回来的时候,Z县通往这里的山路因为暴雨涨水车子过不去,我们是绕道回来的。”
听到这个消息,白芷握紧的衣角,她当然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早在傅西泮签下自愿书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这一刻,她显得很平静。
她咬着牙,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医疗站的大门。
叶远志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Z县的工作繁多,说不定他们今天就留在那了,明天等路通了就回来了。”
叶远志他们绕了很远的一段路才回到青雪县,走到医疗站时,油箱里的油已经不够他们继续回到志愿者站了。
所以小护士给他们安排了几个病房,让他们先住下。
白芷看着一脸疲惫的他们,催促道:“你们先回房间去休息一下吧。”
叶远志拍了拍她的肩膀,把毛巾一卷搭在脖颈上,跟着小护士走向了病房。
白芷搬了张凳子,靠在门边,继续等傅西泮。
她伸出手接住了屋檐流下的雨水,是冰凉的,不带一点温度的。
她望着远处,失去电力的城市,一片漆黑,让她的无望又加深了一层。
白芷摸着脖子上挂的对戒,呢喃:“傅西泮,你会回来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