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
此时,外界传唱之声已渐渐消停,虽仍旧有之前庆贺的痕迹存在,但也是慢慢化为了原貌。
众多内侍各司其职,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而洛离看着下首声情并茂,就差在自个儿脑门上刻着忠心耿耿四个大字的段正,轻轻摇了摇头,道:
“看出不出,段卿竟然还有此等为国为民之心。”
“实在是让朕有些感动。”
一边说着,洛离手中这卷卷宗,也开始慢慢打了开来。
“赈灾之事,有心便可,但钱粮只可解一时之困,不能为一世之需,更何况眼下北境虽然窘迫,但在朕多年治理之下,还远远不到连饭食都吃不上的地步。”
“路,要一步步走,好钢,也得用在刀刃之上。”
卷宗彻底打开后,洛离看着上面所记载的,由段正往日里做过的种种事迹记载,本来温和的眉宇,也已经渐渐冰冷了下来。
而看到洛离神情变化,众人也都觉察到了不对劲之处,其中就连段正也不例外。
这位陛下,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换做旁人,段正如此发言,就算不能搏得重用,起码还是可以获取几分好感的。
可谁曾想,洛离的神情却转眼间就有了此等变化。
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陛下手里捧着的那卷宗,到底写了些什么,以至于能让他的面容瞬间变化至此?”
段正有些惴惴不安。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洛离这一下着实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你也说了,民乃是国之富强根本,我这赈灾之策,不正是对你北凉百姓有天大利好的么?
难不成你想要的重点,是那所谓的改革,改出一个国富民强之策?
可大夏风风雨雨飘摇数百载,时至今日仍旧屹立不倒,诸多世家大族尚且富足,能为这江山添砖加瓦,还有什么需要改革的必要?
不明白。
段正不断的揣测着洛离的想法,可他再怎么想破头脑都想不明白,为何今上在听完自己的策论,会是如此表情。
“等等”
突然,脑海中灵光乍现。
这户部尚书面皮抽搐,看着洛离手中握着的卷宗,一个不敢置信的想法,渐渐浮现了出来。
“莫非是,东窗事发了?”
他在位的这些年里,占据要职,好事可没少干。
单提两条,就足够他掉脑袋的了。
冷汗渐渐浮现,自己吓自己之下,段正站也不是,回也不是。
他就干楞楞的在这大殿中央,等候着上首的君王发落。
“段卿啊,朕所欲行之革新之事,你对此可能有所误会。”
“它并非是如你所想这般简便。”
“不过正巧你站出来了,有些事情,还是要算一下的。”
堂下段正的表情,自然一眼不落的映入了洛离的眸子。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洛离的神念可以明显的感受到,自己这自诩秉性忠贞的臣子,现在已是有些慌了。
看着眼前卷宗的记载,以及那一直低头的户部尚书,洛离心中早已是明悟了一切。
双掌将卷宗缓缓打开,下一刻洛离便朗声开口,将其中内容在这大殿之中以一种不急不缓的速度,慢慢念着:
“大夏永昌历一十二年,天灾大旱,西境幽州田耕颗粒无收,百姓难民数不胜数,以树皮草木充饥。”
“户部尚书段正奉朝廷令,赈灾济民,后收效甚微。”
“大夏永昌历一十四年,梁州大水淹城,有数郡遭遇劫难,损伤不小,同年户部尚书段正亲自前去慰问,可所带之银钱粮食,却与朝廷颁布数目大不对等。”
“事毕后,有梁州县令宁愿甘冒丢弃官帽之险,也要上京禀告,只可惜夏皇昏庸,此事最后只落得个不了了之的下场。”
“而那县令从此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见过其的样子和行踪,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样。”
“此外,长宁皇城十三张地契,二十三处院落,及良田千顷,仆役数百云集,皆是段府所查。”
“除此种种,亦有别的记载,只是不在此卷宗上述罢了。”
“因此朕倒是想问问,段卿为官多年,到底为这大夏做了什么功绩?”
“须知道论及府邸豪华,就连朕曾经的那处北凉王府,怕也是不及卿也!”
一连串的
逼问,直接把段正给问的懵逼了。
而这,才是洛离真正的目的。
这半个月,他可是一刻都没有闲着。
整座皇城,满堂衮衮诸公,能有几个是真心服他洛离,是真心为了这大夏好的?
怕是寥寥无几,大部分都是世家大族充上台前,为自己谋取利益的棋子罢了!
治大国如烹小鲜,既然心怀改革天下之意,莫说边疆,若是连近在眼前的蝇营苟且都管不了,那他洛离还如何去造那所谓的太平盛世?!
笑话!
“陛下此言何意?!”
“臣数十年来兢兢业业,为我大夏立下汗马功劳,不知做出了多少亮眼功绩,但您怎能以这些莫须有的污名,来坏我之官身清白?!”
“臣好心好意上前献策,却不想落得个如此狼狈,甚是寒心呐!”
“因此,臣请陛下拿出确凿证据,切莫被小人所言蛊惑,妄断忠臣!”
段正心情一瞬间跌落谷地。
他知道,自己有一部分的老底子,被揭开了。
心思急剧转换之下,段正越来越焦急。
但他晓得一点,那就是越是这样,就越是不能承认下来。
刚刚洛离所提出的前两件大事确实有鬼,不过其中关系他都理了个七七八八,就算是被人抓住风声,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把柄落下。
至于家产,则更好解释了,他堂堂户部尚书,朝堂正三品大员,族里阔绰点怎么了?
只要以前那些个旧账不被揭开,那就不会出大事!
所以,咬紧牙关的段正,转眼间就换了副神情。
看着眼前换脸如唱戏般的尚书大员,若不是知道其到底是个什么秉性,洛离险些怕还真被其给蒙骗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