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安静了下来,提着羊皮灯笼的生员们朝着关雍崇老先生的方向聚拢过来,表情认真虔诚,像是在听关雍崇老先生讲授儒学之道。
一身宽袖长袍的关雍崇老先生,望着这些生员们稚嫩认真的面孔,声音和煦又缓慢:“斩杀西凉主力,使西凉至少五年无力来犯我晋边,保我晋国边民至少五年平安,是此次镇国王南疆之行没有机会做到的,可白卿言继承祖父遗志以五万晋军同一万白家军做到了,虽是杀伐谁又能说这不是为晋国边民,立下的太平之功啊”
国子监生员们沉默着,望着那双鬓斑白,脊背略有佝偻的文坛巨匠,几不可察的点头。
“还记得白卿言第一次从战场之上归来,老朽问她身经疆场杀伐所见所闻白卿言答说,边塞战场目光所及,是白骨成山曝荒野,坟冢遍地无处埋,千亩良田无人耕,万里伏尸鸟踪灭,那是在这繁华大都城绝看不到的惨状,她愿尽余生所能,舍一己之身,还百姓以海晏河清的太平山河。言时年一十三岁,襟怀之广袤,悯世之仁心,老朽身为人师,却自认不及。”
见鸿儒崔老先生摆手摇头,提灯立在宫门口的国子监生员们,竟双眸泛红眼含热泪,他们不曾想过一个女子竟然有这样的襟怀。
舍一己之身,还百姓以海晏河清的太平山河。
十三岁的女儿家,便生有如此雄心壮志,让他们这些饱读诗书的男儿情何以堪让这些攻讦白卿言的男儿颜面何存
白卿言牵着马立在远处,看着年逾半百的恩师,天不亮便冒风立于宫门前,为她向学子们辩白,她心中情绪翻涌,眼眶涨疼发酸。
白锦稚亦是心中感怀,上前两步低声道:“长姐崔老先生真好。”
周围安静的只剩下风声。
鸿儒崔老先生陷入某种缅怀的情绪中,哽咽开口:“那年,镇国王携年幼稚女求老朽教授,老朽问,女子无才便是德,何以劳神做学问”
“镇国王答曰,学而明礼c明德c明义c明耻老夫不求我这孙女儿闻达天下,指望她知礼c知德c知义c知耻,作堂堂正正俯仰无愧于天地之人而已。镇国王嫡长孙女白卿言没有让镇国王失望。虽是女儿身,但文可治国,武可安邦,乃尔等应当效仿之楷模才是,尔等何以在此地,攻讦于我晋国有功之人”
崔老先生视线扫过因为或羞愧,或难堪,垂下眸子的学子们:“老朽一生,四十三嫡传弟子,唯白卿言是女儿之身。然,老朽却以此女弟子为此生之傲”
带着寒气的凉风扫过白卿言发烫的眼睫,她克制在心口的情绪仿佛快要压不住。
若是,老师知道她已经不是十三岁时,那个只有一腔赤子之心,心胸磊落的学生,还会以她为傲吗
她望着恩师的方向,跪地郑重一拜,翻身上马:“走吧”
白锦稚也朝着崔石岩老先生的方向长揖到地,跟随白卿言翻身上马
刘管事亦是带着此次跟随白卿言一同回朔阳的护卫蹬马,一行人朝城外快马而去。
四月初七,巳时,科举舞弊案结案。
皇帝亲下圣旨,将此次科举受贿者斩立决,文振康抄家,男子流放,女子入贱籍为奴,涉行贿考生永世不得录用,祸遗家族,三代不得参加科举。钦定,明年二月重考。
消息传出,考生一片欢欣鼓舞,纷纷回家准备重考之事,希望在明年能拿到一个好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