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青哥儿每日进不的后院,小员外自打醒来之后好似将他忘了,再没召见过他。
那青哥儿脸上虽没什么,但脾气竟是一日大过一日,众人皆以为其是仗着曾经救主的功劳,已日渐膨胀。
被县尉当做山贼内线的十几个江湖武者和护卫中,有几个已熬不住
严刑,屈打成招。
于是知县老爷得以顺理成章地结案。
虽说其中有两个护卫是钱府的健奴,但知县老爷业已结案,钱大员外还有正事要忙,便挥手安排相应的府内管事自行善后。
日落西山。
钱府偌大的灶房叮当忙活不停,阵阵菜香味从灶房飘散而出。
前院一偏厅响起丝竹管弦之声。
程羽落在屋檐下,只见偏厅内摆着一张圆桌,分宾主坐着四人,分别是大员外父子和霍涯子师徒。
程羽多日不见这老道,此时倒莫名有股亲切感。
他落在窗台上,透过窗格向内瞧去,三个大人端正而坐,各有心事。
唯独那小童非言,规规矩矩坐在末席,一双大眼睛紧盯着桌上琳琅满目的丰盛菜肴,时不时喉头上下滑动一下。
“道长。”
大员外对霍涯子举起一杯酒后笑道:
“前些时日家务繁忙,慢待了道长,一杯水酒聊表歉意。”
霍涯子面皮倏忽间紧而又松,原先喊仙师,现下降为道长,可见这顿饭不好吃啊。
“大员外说哪里话,前些时日贫道忽得天机,不得不闭门悟道。
几日来在生死一线之间数次游走,险象环生之际,亏得大员外体谅,派专人于我院外守关,免得外人打扰,这才幸于昨夜子时悟透玄机,得证大道啊,哈哈哈哈。”
“哦”
大员外闻此提起了几分兴趣,亲自拿公筷给霍涯子夹一筷子菜,开口问道:
“那倒是要恭喜道长了,但不知可否与我等凡夫也略讲一讲这玄机大道,好令我等也参悟一二啊”
“哈哈哈哈哈哈”
霍涯子一阵大笑,把旁边盯着菜肴的非言吓得一个激灵。
老道瞥一眼非言,也不答话,径自甩袖而起,转身踱几步行至窗边。
程羽见状急忙跳开,那老道背对众人望着窗外假山,眼珠一通乱转,转回身时脸色已回复如常,冲大员外行一礼道:
“非是贫道故弄玄虚,实在是天机造化之事,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事而异,全无定势。
正所谓万物变化兮,固无休息。斡流而迁兮,或推而还。形气转续兮,变化而蟺。沕穆无穷兮,胡可胜言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一直在旁有些走神的小员外爷,听到霍涯子最后两句话时,忽然心有所悟,口中反复念叨不停。
大员外听了个一知半解,忽看旁边儿子脸色异样,口中念念有词,恐其又犯癔症,当着外人面丢丑,正欲询问,却被霍涯子紧走几步上前低声阻止:
“不可小员外悟了”
“哦悟了”
大员外瞪着双眼,疑惑又希冀地看着自家嫡长子。
只见小员外又念叨一遍后,忽然双手一拍,哈哈大笑道:
“噫好
好一个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想我与那黄姑娘相遇,可不就正应了这两句话
仙师当真是玄妙精深,金字如珠,道法深远啊。”
霍涯子此时暗松口气,旋即一脸略显夸张地惊奇之色,故作神秘地低声对大员外道:
“啊呀呀小员外有如此悟性,贫道人生仅见,他日前程不可限量啊。”
屋内顿时一团和气,其乐融融,大员外父子心情舒畅至极,霍涯子倒是面色淡然,慢慢坐回座位,一副淡然神色,暗自长出一口气。
只有非言在一旁偷眼观瞧师父,衣领内的脖颈上一层细汗。
屋内一团和气,屋外一只麻雀此刻却已笃定,这货就是一位同行,而且还是一位同源同种的同行。
刚才老道一串这兮那兮的所谓“玄机”,分明是前世汉贾谊,鵩鸟赋中第二段的开头几句。
程羽之所以如此记忆深刻,是因为当年很多人总把鵩鸟赋念成鹏鸟赋。
以至于高中时,被老师罚全班一周之内背诵全文。
他足足花了三个晚上才背诵下来,至今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