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血腥散尽。
清水冲洗过的地方竟是干净的连那么重的杀戮都可以不留分毫痕迹。
第二天上街的百姓们一定不会想到这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街道他们脚下踩过的地方不只是被水洗过昨夜里也被血洗过。
那辆天水崖的马车一直没动陈微微也一直都没有下来。
这事他觉得与自己无关与上阳宫无关所以他下车与不下车都无差别。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间觉得心里紧了一下。
座师说过这么多年来上阳宫一直地位独特超然且能稳如山岳是因为上阳宫能守得住本分。
世人都说上阳宫连皇权都可不在意哪还有什么本分要守的。
还说我要是上阳宫弟子连走路都甩着膀子横着走不然配不上那一身道袍。
连玉天子的加冕都需上阳宫主持这天下还有什么地方能比上阳宫更高?
陈微微也曾问过上阳宫要守的本分到底是什么是制衡吗?
座师说制衡这个词用的不准确衡字很好但制字不妙。
那一刻陈微微就懂了上阳宫要守的本分是平衡。
平衡大玉的国运平衡皇权与臣权朝权与民权甚至平衡法制与道德。
想到这陈微微就自嘲的笑了笑。
原来这件事不是和他无关只是他自己还以为自己很重要。
座师不是昨日让他来不是明日让他来偏偏是今日。
为何?
是送信。
能在这个层面的人眼力哪有一个是弱的。
很多人都看得出来秩序楼和望乡台就是新城主手里的两把刀青鸟楼不听话这刀就要动一动。
百姓们也总说那么多达官贵人富家大户都是命好而已换我是他们我会做的更好。
可百姓们不去想这些人站在高处可不仅仅是为了俯瞰低处。
他们站在高处就能看的更远知道的更多最起码他们会比低处的人更早知道风从何处来。
而这些是因为他们懂得更多会做判断。
林叶在契兵营里让谢夜阑下不来台那么林叶当然就成了谢夜阑立威的第一个目标。
这不是什么多复杂的局面不是什么多精妙的设计。
只要明白这两点就能猜到青鸟楼出事林叶就会出事。
所以陈微微来了。
只是陈微微自己不知道而已他还觉得座师是真的希望他在林叶万一出了意外后他能稳住契兵营。
原来
陈微微自嘲的笑着。
原来自己只是个送信的座师给他布置了任务只是为了安抚他的自尊。
在某个高处蓝袍神官聂无羁负手而立他站在这里已经许久。
他来不只是看看也怕真有个什么万一。
这个万一不是林叶当然也不是青鸟楼而是他那个还有些单纯的师弟陈微微。
若陈微微足够成熟足够聪明那林叶率军出大营的时候陈微微就不该跟着。
虽然自从十余年前朝心宗杀过一位上阳宫神官之后便再也没人敢动这样的念头。
可若真的有这个万一一位蓝袍神官死在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厮杀中那这云州的局势就又变了。
上阳宫是为平衡而存在也是为平衡而出手。
若死了一位神官那这平衡就会被守着平衡的上阳宫打破。 十余年前朝心宗如果不是杀了一位神官那平叛的事只是北野军的事。
可死了一个神官上阳宫就必须有态度所以那场杀戮中虽说上阳宫八百白袍义无反顾大礼教手刃雁北生上阳宫再一次名震天下实际上上阳宫的损失也足够大。
八百白袍弟子名扬四海几乎死伤殆尽大礼教神官力斩朝心宗宗主也废了一身修为。
那可是实力能在上阳宫内排进前五的绝对强者损失一个其影响都不可估量。
见此时失态已经平息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不该发生的都没有发生。
聂无羁在心里松了口气再次看向那辆天水崖的马车。
他若此时能过去能方便说一句话一定会劝一劝那位陈师弟。
你该自省。
这个自省不是因为今夜陈微微举动的草率而是因为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察觉到他为何能入上阳宫。
若能察觉能自省大概他就不会那样骄傲。
就在聂无羁转身要走的时候却见在旁边的房顶上有个人在看着他。
一时走神竟是没能注意到那人是什么时候到了的。
可聂无羁并不觉得懊恼反而有些开心因为这也说明那个家伙的实力又增进了。
林叶一跃到了聂无羁身边聂无羁笑着抬起手摆了摆算是打过招呼。
林叶抱拳:“神官大人。”
聂无羁笑道:“你都已是将军不必这样客气。”
林叶道:“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聂无羁道:“我这样的人满身繁杂琐碎有什么事大概都会是我来。”
上阳宫对外的事似乎都能见到聂无羁的身影。
这其实足以说明聂无羁的重要但这也让林叶替聂无羁觉得有些可惜。
满身繁杂琐碎如何能静心修行?
聂无羁这样的人若能把全部时间用来修行的话大概已经在凡人目光都不可触及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