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
潇水城自深夜转入白昼似乎只在刹那之间。
从天光初显到人声渐起再到各家商贩支起铺子最后人潮淹没街头巷尾从始到终彷如眼前按下了快进键转瞬的功夫一场古装剧市井便布景完成。
“快些过来!请你吃面。”
人群那头女侠踮着脚冲李长安直招手脸蛋儿迎着晨光笑得眉眼飞扬。
“这城里十几家早餐铺子就数舒家婶子的羊汤面用料最足一口下去暖乎得很。”
女侠口中的舒家汤面是一处临街开设的小铺子。简简单单架起锅炉支起个棚子再摆上几套桌子长凳便做起街坊四邻的买卖。
到了地儿也无需店家招呼女侠熟门熟路寻了个空闲的位子坐下。
把配剑并几枚铜子往桌面上一拍。
要上了两碗招牌羊汤面多加葱花多加羊肉最好不要面。
“好嘞马上就好。”
灶台间忙活的老板娘立时应了一声转过脸来却瞧得李长安一愣。
倒不是那位老板娘如何风韵动人而是她生得圆脸圆眼细细一看不就是昨夜那个要吃人的猫母么!
怎么今儿褪去了脸上的猫毛收起了手上的爪子就做起了人间的买卖。
这梦什么个状况?晚上是妖白日是人?
“傻站着做什么?坐呀。”
少女拍着桌子不停催促李长安却不得不迟疑要是刚坐下人“喵”一声跳出来给他一爪子咋办?
这梦古里怪气的还是小心为好。
“道兄放心落座便是。”
咦?
李长安猛然回头。
身后熙熙囔囔的人群里圆脸的道人冲他点头苦笑。
正是消失已久的冯翀。
……
李长安有一肚子的疑惑。
譬如。
这场梦境从何而来?
昨夜冯翀为何突然消失?
此刻又为何突然出现?
而冯翀明明就坐在这儿为何所有人包括少女这位疑似梦境的主人却对他视而不见好似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就在道士忍不住要开口之前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却打断了询问。
端面上来的是一个小娃子年纪虽小却不甚可爱身量小眼睛更小像两颗黄豆。
道士目光一转落在他左肩空荡荡的袖子上。
小娃子羞涩笑了笑露出一对大门牙便转回身去真如一只小老鼠钻过了桌凳与人丛的空隙回到了灶台的方寸之地。
见他回来在灶台间忙碌的母亲轻轻唤了一声递给他一小碗面汤他小心接过去吹上一口气再嘬上一小口还不忘昂起脸来任由母亲用袖口擦拭去他脸上冒出的急汗。
早晨的霞光透过弥漫的水汽均匀地铺在母子俩的身上好一副叫旁人羡煞的母慈子孝图。
可惜昨夜里“猫戏老鼠”还历历在目。
道士并不觉得温馨反只感到荒唐而恶寒。
“这梦究竟怎么回事儿?!”
…………
“惭愧。”
“一时大意竟遭了妖魔的道!”
打露面起冯翀脸上的苦涩就一直没有消去。
“道兄救出金家三十七口之后我以为那妖魔已是瓮中之鳖无所遁形没想到却有意料之外的第三十八场梦境更没料到那魇如此狠辣竟把自个儿融进了这场梦境!一时不慎失去了梦境的掌控连带你我二人都被困在了这场迷梦当中。”
“好在道兄先前每破除一场迷梦就会损它一点道行三十七场梦境下来它也身受重伤纵使融入此梦我也能凭借法坛与它抗衡一二。”
李长安微微颔首。
“所以夜中百鬼出行是魇在作祟;而此时的青天白日是因道友占回了上风。”
“对。”
冯翀点头。
“梦中昼夜交替正是我与妖魔缠斗的结果。”
“不过道兄无需过于担心魇虽融入梦中使得此梦更加凶险但要维持梦境却也会耗损它本身再加之它本就身受重伤必然不能持久。”
“它纵使能困住我俩一时却也将自行消亡随着此梦神形俱灭。在此期间我们只消小心护持自身与梦境的主人不被魇夺去精气即可。”
说着两人的目光一同转向了少女这位梦境的主人家正“咕噜噜”干掉了最后一口面汤瞧见李长安的目光一双丹凤眼瞪得溜圆。
“咋啦?没胃口。”
她瞧不见冯翀也听不见两人的对话只能看到道士对着那碗羊汤面发呆一口也没动过。
李长安不动声色将自己这碗推过去。
摇了摇头。
“恐怕没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