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疏回来了。
她站在屋外的大雨中湿透的长发缕缕垂在苍白的脸颊旁身上雨衣不见了外套沾满污迹没有血迹——狼狈但并无大碍。
本该是好事。
可是……
“李哥呢?”
“不知道我没有遇见他。”
“那你后面跟着你的是谁?!”
在萧疏身后的巷子风雨与夜晚织成黑暗的帷幕帷幕后无声立着一个模糊的轮廓。
它尾随着萧疏出现。
最初大家满心希望它是李长安。
可当萧疏的神色渐渐惊恐——答案已然不言而喻。
手电慌忙投入深巷那东西被光照所惊倏忽退入了黑暗更深处。
可在那短短的一瞬足够让所有人都看见它的脸孔。
一张干瘦的、布满褶皱与黑斑的、五官缺失的脸。
一张怪物的脸!
“萧萧你快进来!”
萧疏似乎被吓傻了身上抖得像鹌鹑脚下却丝毫没能动弹。
“艹!”
易宝华骂了一句咬牙冲了过去一把拽住萧疏眼角余光匆匆往巷子一瞥。
只一眼如坠冰窖。
但见那个怪影正如野兽一般四脚匍匐往这边飞快靠近。
也在这时。
不晓得哪个丢出了一个燃烧瓶越过两人头顶砸在巷子口在雨中“哐当”一声碎响。
“没……没用?!”
“废话你没点火!”
这番对话委实让人哭笑不得。
可现在的易宝华哪里顾得上哭?有哪里顾得上笑?所幸这个燃烧瓶也把怪物吓了一跳暂时退回了阴影里。
他于是抓住时机拖着萧疏没命地往屋子、往道士留下的“符圈”里跑。
距离其实很近不过短短十几步但纵使每一步易宝华都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他还是绝望地听到——“啪”。
这是某种东西拍打积水的声音。
声音又急又快。
易宝华才越过缺口冲进屋内声音已然在背后响起。
“趴下!”
他压根没听清但慌忙中脚下拌蒜阴差阳错拉着萧疏一起摔倒同时间几只燃烧瓶从头顶飞过。
这一次点了火。
轰~
火光与热浪升腾。
他仓惶回顾脚边近在咫尺升起一道火墙堵住了屋子的缺口也似乎点燃了什么那来不及看清模样的东西往积水里一滚消失在了黑暗中。
“还愣干什么?”
易宝华一个激灵抓起萧疏手脚并用退回里“符圈”里。
……
屋外风雨喧哗;屋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挤在小小的“符圈”拿着唯一的武器——燃烧瓶死死盯着老屋的缺口处。
然而一直到火光渐渐被浇灭那怪物却始终不曾现身。
“它……”王忠民声音打着结“走了?”
“可能是走了。”曾广文自己都不相信。
咔~
突如其来的声响源于屋顶。
不是听惯了的风吹雨打而是有东西踩碎了瓦片。
“它在上面!”
王忠民嘶哑的话语与其说是提醒更不如说是哀嚎。
也在这哀嚎中声响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从左到右从东到西。
那怪物在屋顶不停地挪动来回拉扯着众人颤栗的目光也让众人的神经越绷越紧越绷越紧直到……
哐~
几张瓦片掉落屋顶破开一个缺口。
风雨呼嚎烛光昏惨。
怪物终于现出了真容。
……
它从屋顶的缺口不疾不徐钻了进来。
大致成一个人形。
有着苍老得骇人的面孔与干瘦的身躯。
手脚灵活得像没有骨头的蛆虫随着身体蠕动进来各自缠绕着房梁架头颅垂下来。
浑黄的眼球空洞的目光死气沉沉窥探着下方的活人。
……
曾广文觉得自己就像被毒蛇盯住的青蛙。
心脏明明已经在擂鼓手脚却酸麻得不听使唤。
他鼻子里闻到一股子尿骚味儿。
不知是谁。
但最好不是我?
心里刚升起这个不合时宜得到滑稽念头。
忽然。
一声尖锐哭喊几乎撕破耳膜。
紧接着。
一个燃烧瓶突兀飞向了怪物。
曾广文如梦初醒同时脸色大变。
“不要!”
可惜还是晚了。
大家手里的瓶子已然随着前者相继丢了出去。
那怪物困在房梁间躲闪不及霎时便被火焰点燃挣扎中抖落一片火雨终究忍耐不住冲破屋顶逃进雨幕。
但屋子里的大伙也不好过。
他们很快发现老屋年深日久大部分木质结构早已干朽成了最好的燃料。
燃烧瓶不仅击退了怪物同时也点燃了房梁。
然后火势迅速蔓延。
转眼间入目一片火光。
短暂的呆滞后又是一阵混乱。
“着火了!着火啦!”
“别嚎了谁看不见啊!”
“怎么办?”
“只有跑了!”
“但李哥的圈子……”
“别管了!留在这儿等着烧死吗?”
不知是谁带了第一个头。
众人离开了“符圈”慌张投入雨夜中的老山村。
…………
李长安尝到了久违的窘迫。
手上有一柄铁刀足够斩下妖魔的头颅但对方即便碎尸万段也能活蹦乱跳。
兜里有一沓灵符能够将怪物烧成灰烬可大雨如泼、积水横流火灵符威力有限除非怪物被束缚逃脱不得否则一张两张的难起作用。而若想以量取胜挨个应付下来又恐怕匆匆赶制出的符箓数量不足。
所以当李长安发觉怪物的围杀时他不假思索便窜进了旁边小巷。
老村房舍密集巷道曲折复杂正是摆脱敌人亦或各个击破的好地方。
……
神行甲马在身李长安每一步都似离弦之箭。
但在今夜在这深山老村却有东西比他更快。
黑暗中“哒哒”脚步密集。
道士手电扫去“六脚怪”在模糊的光照中抬起瘆人的面孔。
李长安不断折转快成一道幽光在曲巷中反射但怪物踩着墙壁、翻过瓦顶、踏过墙头仍旧死死咬住不放。
当他再一次试图甩开对方钻进了一条窄巷时。
没料前方是死胡同。
吃了一惊。
一回头。
怪物竟已经与自己并驾齐驱忽然合身撞上来。
不及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