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
“孽障!”
“安敢妖言惑众。”
突兀一声大喝。
法严自人丛中大步而出。
三两步就到了巫师跟前。
伸手一抓便牢牢捏住了巫师的脖颈。
巫师也是个身形魁梧的大汉竟奋力挣脱不得只好又摇动起唇舌。
“好哇!怪不得老桥早不作祟晚不作祟偏偏这时作祟原来是勾搭上了山里的精怪。诸位乡亲这和尚是山里老熊所化快快动手打杀了他!”
周围的乡人们大多已被巫师言语蛊惑。
老成的一旁劝解要和尚放开巫师。
莽撞的已经摩拳擦掌围了上来管它孰是孰非先把人拿下再说。
法严不为所动只是
“阿弥陀佛。”
一声佛唱彷如洪钟大吕压住了满场喧嚣。
“还不速速现形!”
话音刚落。
围过来的人们忽如草丛里惊飞的鸟群哄然散开一个把自个儿绊倒的男人面色惨白坐在地上哆嗦着手指着法严的方向。
“妖妖怪!”
但见法严手中捏着的哪儿还有什么巫师分明是一条大蟒蛇。
嘶嘶
蟒蛇吐着长长的蛇信将海碗粗细的长躯一圈圈缠住法严而后缓缓收紧。
如此绞杀足以将岩石磨碎能够把骨肉绞成烂泥但法严却如庙宇里钢浇铁铸的护法金刚愣是衣角也没褶皱一分。
反而当他铁掌稍稍握紧蟒蛇却痛得口吐人言。
“秃驴你怕是个尼姑变的?用点儿力气!今儿你要是弄不死爷爷明儿你爷爷我要活吞了你。”
法严平静如故。
“蛇妖是谁让你在此地煽动人祭。”
“哈哈哈秃驴还有那个牛鼻子晚了!”
“什么晚了?”
“当取下斩龙剑的时候你们就已经来晚了!”
蛇妖的回答没头没脑更兼不停探出蛇信发出“嘶嘶”气声吐字含混不清但法严偏偏从中提取到一股教他毛骨悚然的不安。
手掌不自觉用力挤压得蛇妖眼珠外凸它却大张蛇吻喷吐出狂笑。
“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
然而已经不需要提问了法严已经听到了答案的一部分。
那是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隆隆”声响仿佛鼓点越来越急越来越密甚至于脚下的大地如同被擂响的鼓面开始震颤开始跃动。
法严猛然抬头。
远处的山林群鸟惊飞各类野兽在林莽间狂奔嘶鸣周围的人群更是早已乱做一团。
有人如没头苍蝇横冲直撞。
有人匍匐在地不知叩拜着哪家神佛。
还有人大声哭喊着:
“地龙翻身啦!”
地震?
法严直觉告诉自己没这么简单他不由望向石桥寻找那个也许可以给他答案的人——李长安按剑而立凝望远方——法严稍稍一愣同行许久他第一次在玄霄道人身上看见如此神采。
仿佛宝剑生出毫光。
他不由循着道士的目光望去。
在身后蛇溪蜿蜒而来的重重青山层叠处那一望无垠的青黛正被大片的白色涂抹。
那白色不是山间升起的云雾也不是天上降下的雨幕而是沿着河道奔涌而出的滔天巨浪!
汹涌洪流卷起万丈波涛一时鞭挞群山轰隆作响一时翻上青天与云层相连。
一如银河漫卷。
一如海天倒扣。
寻常洪水绝不可能有此等伟力。
果然。
洪峰高处一个巨大如丘陵的蛇首浮出波涛。
此乃大蛇行洪!
余杭城东门外有一片河滩。
水流经此放缓带来泥沙淤积孕育出大片大片的芦苇丛。
若在秋日在月光明朗的晚上江上细波粼粼好似月色潺潺流淌恰逢芦花开放团团素白花绒随风摇摆恰似月光里飘摇着雪花。
难得美景愿意赏玩的人却很少尤其是晚上。
概因地势缘故上流的漂浮物常在这片河滩搁浅。这年头河上飘着的多是什么呢?死人罢了。
然而今夜这孤零零的河滩偏偏有了两位来客。
那是个女人提着油灯荆钗布裙年纪在二十多快到三十岁的样子轮廓还带着年少时的秀丽眉宇间却已流露出岁月与疲惫。
对还有一位小客人是只窝在女人怀里的大黑猫圆头圆脑肥肚皮两只碧绿的眼睛炯炯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一人一猫刚到河边。
女人就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河滩上仰躺着一个和尚双目紧闭一动不动浑身湿漉漉的多半也是上流飘下来的搁浅物。
惊讶后女人竟没有害怕反而小心靠近放下猫儿俯身去探和尚鼻息。
“姑娘放心和尚还是活人。”
女人吓得一个哆嗦手忙脚乱举起油灯。
前边芦苇丛一通摇晃又钻出来一个短毛和尚。
短毛和尚浑身也是湿透怀里抱着个婴孩用干燥的芦苇绒花裹着抿着拇指睡得正香。
“姑娘莫怕某不是歹人。”短毛和尚又说“附近有大夫么?这孩子好像生病了。”
女人听了细看。
才发现婴孩的脸颊上透出不正常的红晕。
连忙上来。
“让我看看”
话刚出口。
“喵嗷!!”
黑猫突兀跳出来炸毛嘶吼。
女人迎上去的脚步一顿仔细看了短毛和尚两眼脸儿霎时变得惨白。
忽然抱起大猫连油灯都顾不上拔腿就跑。
一阵风似的没了影。
留下短毛和尚——或说李长安莫名其妙心说自个人长得也不像土匪恶霸甚至逢年过节七大姑八大姨给他介绍相亲时还夸他长得周正哩怎么遭也不至于吓跑大姑娘呀?
他左瞧右看好半天终于找着了端倪。
天上月光朗朗照人自个儿脚下却见不着自个儿的影子。
哦
李长安恍然大悟。
原来我变成了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