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恪之似乎有故技重施的意思,趁着宴席才开始,便先当众与侄儿萧煜说几句话,态度和蔼亲切,格外引人注目。
众人顿时闻风而动,如前一回的宴席一般,纷纷上前与萧煜饮酒,态度算不上殷切,却都恭恭敬敬,一丝不苟地将杯中酒饮尽。
萧煜无法拒绝,只能耐着性子一杯又一杯地饮下?,心里却不时暗骂萧恪之有意羞辱他。
不知怎的,楚宁觉得他?今日醉得格外快。尽管她早让人准备了茶水在一旁,时不时让他?用些缓缓,可还没到半个时辰,他?整个人就已经面红耳赤,眼神混沌了。
这酒水可都是内侍省准备的。
她忍不住又朝主座上看一眼。
那一头,萧恪之正坐在榻上,一手轻抚着酒盏上的纹路,另一手则松松地搁在木制扶手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底下?一位正拱手说话的朝臣,好似根本没注意别处。
可就在她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时,他?便已迅速转过头,与她再度目光相撞,碰出一阵无声的火花。
众目睽睽之下?,楚宁心口一惊,下?意识低头,将翠荷唤来,轻声道:“让人回去将寝殿收拾收拾吧,殿下一会儿怕要回去歇下?了。”
说着,还不待她下去,又悄悄捏了捏她的指尖,冲她使了个眼色。
翠荷心领神会,应声下去。
……
另一边,赵玉娥没像上回一般引人注目。
她今日一入席,便先收敛锋芒,只安安稳稳坐在座上,就连打扮也比平日素雅许多,少了几分刻意的丰腴艳丽,反倒有些像安分守己的普通妇人了。
一旁的几个与她相熟的亲族诧异问:“二娘,你今日怎不说话?可是有什么不适?”
赵玉娥笑了笑,手下?意识摸上腰间静静燃烧发热的球形镂空雕花银香囊,摇头道:“没什么,大约是忽冷忽热的,又喝了两杯酒,这会儿有些头晕。”
“那是否要早些回去歇下??横竖都住在汤泉宫里,若走不动,我让人去准备步辇。”其中一位夫人面露关怀之色。
“多谢,不过暂时不必,我先到外头去透透气吧,若真撑不住了,便自己回去。”她说着,示意春烟扶自己起来,冲众人点头后,便往按歌台的外围行去,在给皇帝暂歇准备的殿宇边停下?。
“娘子,就是这儿了。奴婢让人往内侍省打听过,给圣人准备的就是这一间偏殿。”春烟扶着她到道边坐下?,又将厚实?的氅衣给她穿上。
前几日刚下?过雪,路边的山石草木上还有未化的积雪,空气里也凉飕飕的,像藏着刀子似的一下?一下?刮过。
赵玉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着那处因皇帝还未来,才只有两个冷得发颤的内侍守着的殿门,将腰间的银香囊给她,深吸一口气:“去吧。”
春烟看她一眼,咬牙点头,扭身过去,冲那两个内侍道:“二位内官,我家赵娘子身子不适,有些走不动了,特让奴婢来恳请二位内官,能否帮忙送一碗热汤来,好让娘子暖一暖?”
那两个内侍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迟疑道:“那……便让我一人去吧。”
春烟早料到二人绝不会同时离开,闻言点头道谢,又冲另一人歉然道:“这位内官,能否随奴婢过去一同搀一搀我家娘子?”
她说着,冲那内侍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内侍迟疑片刻,见赵玉娥就坐在不远处,不会耽误当值,便点头答应,朝着那边去了。
春烟走在他身后,趁他?不注意,迅速用银香囊里的火星将两枚勾魂香点燃,透过缝隙丢入殿中。
……
按歌台,宴席上。
楚宁望着已醉得不省人事的萧煜,只觉额角一阵突突直跳。她几乎能确信,那酒里定掺了什么东西在,萧煜饮时无法察觉,她在旁看着,却能明显感到他比往日更醉许多。
“将殿下送回去吧。”她揉揉眉心,让几个侍女将人扶着离席,坐上步辇回寝殿中去了。
寝殿中,翠荷已带着人将床榻、醒酒汤等都准备好了。
楚宁亲自服侍着萧煜进去,替他擦身更衣后,又扶他躺下,勉强将汤喂下?后,看着他?飞快地昏睡过去,才重新起身,走到殿外。
“今日到底是除夕,有不少番邦使臣在,殿下离席早了些,我若也这么早便走了,总不大合适。”她说着,冲翠荷招招手,“翠荷随我回宴上吧,你们便留下?好生照顾殿下。”
侍女们不疑有他?,纷纷躬身应“喏”,目送她离开。
行到僻静处,翠荷才低声道:“娘子,方才奴婢回来的路上遇到刘大监了,他?说,圣人吩咐,让娘子半个时辰后,可往飞霜殿去。”
楚宁不由朝着不远处飞霜殿的方向看去。
那儿因皇帝不在,还未点起灯来。可在月色的笼罩下?,依旧显出朦胧的充满气势的轮廓来。
“知道了。”
……
主座上,萧恪之挥退了几个还在跟前说话的朝臣,起身扯了扯衣襟,往偏殿的方向行去。
刘康才从后头赶回来,见状忙快步跟上,轻声回道:“大家,话已递出去了,是老奴亲自同翠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