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他笑了笑,快步登上车,堵住他要将手炉还回来的动作,道:“车里可暖得很,再让我捧个手炉,可得焐出一身汗来了,再一吹风,反而真得着凉。”
赵彦周看着她脸上许久不见的明媚笑意,不由怔了怔,一向古板的表情终于松动。
那车厢里头就是他亲自布置的,先用炭火在地下烘热了,又塞了两只暖炉在靠枕下,的确一点也不冷。
“知道了,这只炉子,臣替殿下拿着。”
他说罢,放下车帘,转身上马,行在马车前引路。
楚氏世代居于京兆,因此楚宁的父母便合葬于京郊的楚氏墓祠附近,从骊山过去,大约半个多时辰能到。然而今日路滑,马车行驶得慢,半个多时辰的路走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到。
趁着还未到晌午,楚宁不曾停歇,直接到墓前祭拜。
这是她得知真相后,第一次亲自到父母的墓前祭拜。原本,她以为自己会有满腔的委屈与怨恨要诉说,可今日离开汤泉宫后,她却感到步履轻快,眼下到了,更忽然觉得心中一片平静。
她沉默许久,最终只在垫下的蒲团上深深磕头。
赵彦周等在不远处,目光复杂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转身走近,才轻声问:“阿宁,你今日似乎心情很好。”
他方才就注意到了,她的脸色不似平常那样做出刻意的温顺与端庄,目光中也闪着许久不曾见到的光芒,就连不经意间叫他的那声“阿兄”,也?让他不由自主回想起幼年时的她。
有多久没见到她这副样子了呢?
他已记不清了,只觉得心底荡起一片柔波,也?跟着唤起了她的闺名。
楚宁却愣了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她今日的轻快是心情好的缘故。
“是啊。”她笑了笑,跟他一同朝马车的方向走去,“大约是因为父亲的事,兴许能有转机吧。”
她将一切归结于此。
赵彦周忍不住转头看她,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苦涩。
他的表妹,可怜可爱的表妹,为了亡父的事,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他多想开口劝她,不必总记挂着冤屈与仇恨,更不必将自己的一切都赌上,姑父和姑母定?也?不愿看到她如此。
可他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他只能暗恨自己为何没能力替她解决这些?事,他甚至连自己也?保不住,要靠她的牺牲,才能得到一席之地。
他张了张口,最终涩然道:“只要你顾好自己就好。”
……
几人一同在一间食肆中简单用了饭,歇息片刻后,便往回赶了。
然而,才行出不到半个时辰,原本晴朗的天空便逐渐阴沉下来。北风呼啸而过,逐渐带来一片片雪花。
又是一场雪,由小到大。
待马车行至山脚下时,雪已下得覆盖四?野,厚厚的堆积在原本还未融尽的那一层上,已几乎能没至脚踝。
山上本就比山下冷,积雪自然也更多,深处能没过小腿,没走一会儿,便已寸步难行。
赵彦周蹙眉让马车停下,亲自带了两个人沿着山道上去探路,过了近一刻的时间才回来。
“殿下,山道上积雪多,难以行进,今日恐怕回不去了。”
楚宁将脑袋探出车外,看了看被北风裹挟着的鹅毛大雪,俨然并没有停止的迹象,点头道:“那便在山下找个地方落脚吧,待明日雪停了,自会有人清道,那时再回去也不迟。”
几人遂冒雪沿路返回,寻到山脚下的七圣观暂住。
大凉佛道兴盛,寺庙道观随处可见,这一座七圣观虽建在骊山脚下不远处,可离百姓聚居的镇子有些?远,汤泉宫的宫城内又设有寺庙与道观,因此不论是寻常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不大来此,香火并不旺盛,内里的规制自然也稍显简陋。
楚宁入内时,并未亮明身份,只是观中道士们见她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又带着仆从要往山上去,便猜测她身份不凡,因而格外客气,替她收拾了一间勉强称得上宽敞的厢房出来。
房里只有一桌一榻一烛台,那榻宽敞,既用来坐,也?用来睡。四?周的墙壁呈古旧的青灰色,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有几处甚至有些?剥落。
好在,她并不挑剔,道过谢后,又让赵彦周付了些?银钱,便进屋歇息了。
天冷,带出来的炭炉早就烧完了,观中道士清贫,也?没有能放在屋里用来取暖的上好的炭,她便裹紧衣物,用热水灌了一只汤婆子抱在怀里焐着。
翠荷出屋去替她拿斋饭,回来时神色有些?古怪:“娘子,观里又来人了。”
“是何人,咱们可认得?”
这样的雪天,也?不知还有谁会到这地方来,难道也?是回宫路上被阻,只能在此歇脚吗?
翠荷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是靳将军……和圣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2317:37:48~2021-02-2323:5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9759107、silvia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泪在燃烧50瓶;何以致区区19瓶;№你是我的倾城时光、伊娩*5瓶;小黄鸭、爱喝酸奶的粽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