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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 2)


x 桃红柳绿的三月天天空晴朗阵阵喜乐伴着春风飘荡在旷野里高高低低的乐声刚形成曲调时就被风吹散只留下一个个单调的音符敲打着寂静的大地。/qΒ5。//

满载吹鼓手的大车引领着几辆气派不凡的马车缓缓行来。

原野上绽放的花儿在风中摇曳彷佛为这些略显疲惫的乐手们加油鼓劲。

车队中最醒目的是那辆载着一乘华丽软轿及其后尾随的数辆装满铺红系金陪嫁箱柜的马车。由此不难看出这是富贵人家在迎亲办喜事。

可奇的是队伍里没有骑大马、挂彩球神情飞扬的新郎只有艳装彩饰的媒婆和粉裙红衫的伴娘扶轿坐在敞顶马车上另有几个护卫跟随在车轿旁。

被遮挡得密密实实的轿子内寂静无声。

今日的新妇──身着大红披帔的傅悠柔头顶绣帕安静端坐其间只是那双搁在膝盖上紧紧纠缠在一起的葱白玉指将她内心的焦灼与不安尽展无遗。

自今日起我都要住在另一个家了吗?

对她来说今日的出嫁一直是她害怕但又避免不了的事情。

爹娘懂她的心思也舍不得她远嫁可这几年提亲的人多了爹娘也知道女大不中留只好为她细心择婿。最后长安骆家凭着一年多来屡次上门提亲的诚意与声望获得了爹娘的允亲。

骆家下聘那日她与未来夫婿见过一面尽管时间很短她仍看得清楚他是个高大俊秀的男子。可惜他好像不会笑神情也显得很不耐烦她觉得有点怕他。

她多希望爹娘别答应这门亲事她宁愿终身不嫁在家侍奉父母。

可是在家学渊博、注重传统的傅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乃天经地义她只能服从。因此不管她多不情愿今天一早她还是乖乖地由着娘亲亲自替她梳头、开脸、盘云鬓淡扫娥眉点绛唇直把她打扮得美丽动人送出了家门。

伤心、忧虑与离别的眼泪都被她与爹娘严严实实地掩藏在各自的心底用笑容盖住了。

此刻摇摇晃晃的车轿带着她起伏不定的心往愈来愈近的繁华城市──长安奔去随着城市越来越接近她的不安与忧虑也越发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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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同一时刻远离长安城的驿道上另一辆同样华丽的马车正全速往长安城奔去。

车内坐着一老一少两个相貌颇为相似同样气宇轩昂的男子。

「爹反正已经迟了不必这么急。」年轻男子看着老者疲惫的神情道。

「不行!今本该亲自去灵宝城迎亲的可现在……在家不知道有多着急呢!」说到家里的夫人老者脸上的皱纹更加深刻了。

他们正是长安首富骆栋全和他的儿子骆冠凌。

听到爹爹忧心忡忡的话今日的新郎倌骆冠凌反倒无所谓地往车上一靠懒懒地说:「那又不是我们的错要怪只能怪这批货我们已经很赶了。如果不是您催得紧我还想跟车队一起回去呢。」

骆老爷默然心知儿子说得没错。

他们本该昨天就到家的可由于送货那方未能及时将货物送到货栈才耽误了他们的归程。为了赶上今天的婚礼他们不得不让卫队护送满载货物的车队回府父子二人则乘轻便马车急赶返家。

突然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骆老爷微倾骆冠凌敏捷地扶住父亲。

「忠阳怎么回事?」他大声地问坐在前头的随从。

看着车夫将车马引正后忠阳答道:「少爷是个大坑现在没事了。」

果真车子很快恢复了正常。

扶爹爹重新坐稳后骆冠凌关切地说:「爹以后出远门跑生意的事我来做就行您别再跟着奔波劳累了。」

骆栋全点头道:「行我和早有此意。现在你娶妻成家了生意上的事自然得由你来接手。这几年你也学了不少爹真想歇歇了。」

「没问题。」骆冠凌眉飞色舞地说。

虽然对娶妻他仍然有点不乐意但对经营家里的生意他可是有许许多多的构想和满心的热情。

看着意气风发的儿子骆栋全满意地笑了。儿子聪明机灵学什么都很用心是块做生意的好料。可一想到夫人此番「先斩后奏」的安排心里不免担忧。

他看着儿子意有所指地告诫道:「冠凌娶妻生子是男人延续家族香火的责任和义务你要多体谅她的安排都是为了你好为这个家好。」

以为爹说的是娘替他择妻一事骆冠凌无所谓地说:「我知道所以对傅家的亲事我不是一切都听娘的安排了吗?」

「这就对了。」骆老爷听了儿子的话紧蹙的眉头展开了许多。

骆冠凌望着他爹心里想──他的爹爹无疑是他见过在同样年纪的男人中最有魄力、最英俊的一个不但如此还既富有又聪明做人做事都十分果断有魄力。可是在家里爹爹对娘一向温和谦让似乎从来没有脾气这真是不可思议。

「爹爹这么多年了娘的脾气您一点儿都不在乎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没想到骆老爷倒笑了。「那脾气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才是真性情如果自己的女人像个木头或是应声虫那日子才没趣呢!」

听出骆老爷话里毫不掩饰的感情这是骆冠凌早已熟悉的。当年姊姊没出嫁时就常拿爹打趣儿。但每次爹都回答:「家和万事兴妇唱夫随总相宜。」

想起姊姊在家时的往事他不由得轻叹:唉那时的娘可比现在讲理起码没有像今天这样逼他成亲!

二个月前在他根本没想过要娶妻时娘突然将媒人带到了他面前说已择定了替他纳聘的吉日要他随媒人去岳丈家下聘礼。

面对如此强势的娘他知道任何抗拒都毫无意义除了服从他别无选择。

于是他随媒人去了灵宝城未来岳丈家匆匆见过那位傅家姑娘一面。最初他被她的美貌所吸引可随即又被她眼中似厌恶又似恐惧的神色所激怒。

她凭什么那样看他?如此出色的自己难道还入不了她的眼吗?

更可恶的是还没等他将她的容貌看仔细她就像避瘟疫似地逃离了他身边。

身为长安城最有名的贵公子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冷遇?

她以为她是谁?不就长得比别的女人漂亮一点家世清高一点吗?若非娘亲固执又难缠他是绝对、绝对不会答应娶她的!

就在骆氏父子各自想着心事时车子突然停了同时忠阳的声音在车帘外响起。「老爷、少爷夫人差人在此候着呢。」

「是吗?怎么在这里?」骆老爷纳闷地问着掀开车帘往外看。

只见车道边果真站着几个穿着整齐手牵骏马的骆府杂役。

领头的帐房蔡兴旺一看到马车停下立即大声禀报道:「老爷、少爷辛苦了!老夫人着小的们在此等候请老爷就车回府少爷即刻更衣随小的们前去迎亲!」

「为什么跑到这么远来?」骆冠凌不乐意地问但还是跳下了车。

「为了赶时辰哪。灵宝送亲的队伍现在距城大约还有三十里夫人怕少爷耽搁了时辰才有此安排。」

「想的真是周全冠凌快更衣上路吧。」骆老爷高声催促他。「如果花轿进城不见新郎的话骆家就闹大笑话了!」

骆老爷说的是实话哪有迎亲不见新郎的?

此刻骆冠凌就算心里再不乐意也得为家族的名誉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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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骆府张灯结彩的大厅内宾客云集。司仪吐词清晰、拖腔拽调地吟唱着贺婚吉语主导着婚礼的进程。

「良辰吉时华庭仙朋贵客;郎才女貌绅贾璧合珠联。乘龙快婿美誉名满天下;闺阁千金贤德慧冠芳邻。天作之合月老赤绳系足;举案齐眉夫妻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多福多寿多儿郎──」

端坐在大堂上的骆夫人满意地看着眼前向她行礼的新人笑得满面春风。

她如何能不满意呢?两年来她可是经过千挑万选才在众多候选人中挑中了远离长安的灵宝城乡绅傅德的独生女傅悠柔。

选她的原因不仅因为她貌美出众又出身书香世家从小耳濡目染待人接物大方得体知礼守秩美名远近传扬。而且最令人满意的是这位傅姑娘符合她「不顶嘴」的首要条件!

此刻看着新媳妇安静娴淑地站在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儿子身边她觉得心情舒畅烦恼尽去。

「**一刻值千金新郎新娘入洞房──」

司仪的最后一声高唱将婚礼推向也将骆夫人的思绪打断。

爱凑热闹的年轻人们蜂拥而上围住了一对新人急着要闹洞房。

就在此时大厅门口出现一阵蚤动接着响起了尖锐的喊叫声。「表哥你宁愿娶个哑巴也不要我吗?!」

当即厅内宾客哗然骆老爷夫妇顿时色变新郎骆冠凌则呆若木鸡!

「苗苗?!」坐在上堂贵宾席间特地来贺喜的骆夫人的兄长和侄子们更是当即站直了身子瞪着门口难以置信地看着被他们好不容易哄劝到外地亲友家小住几日的樊苗苗搞不懂她是如何得知今日的婚礼而匆匆赶来的。

「哑巴?!」

骆冠凌没在意樊苗苗的出现却为所听到的话震惊。

他迟疑地看着身边纤丽的身影感觉到她的颤抖。「-是哑巴?!」

覆盖着红绣帕的头颅轻轻点了一下尽管轻微但他看得分明。

难怪下聘礼时她那么安静原来是个长嘴不带声的美人儿!

他愤怒地想着当即摔掉了手里牵着新娘子的红绸带冲着母亲吼叫起来:「娘-儿子再不济也不至于娶个哑巴当老婆!」

他的话如一道挟着冰霜的闪电直击傅悠柔的心扉。她猛地摇晃了一下身边的丫鬟立刻扶住了她。

原来确信儿子在入了洞房「生米煮成熟饭」后即便获知真相也会被儿媳的美丽与温柔打动的骆夫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也十分懊恼。

多年前嫂子过世她怜惜尚年幼的苗苗将她从扬州接到长安来住。没想到渐渐长大的苗苗却对冠凌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亲上加亲本来也不坏可是就怪苗苗那张老爱与自己唱反调的嘴注定她成不了骆府的儿媳妇!而令她欣慰的是儿子似乎也对这个表妹也没什么意思。

可是这个任性的丫头竟在今天这重要的日子来瞎搅和实在是不懂事!

她瞪了惹祸的樊苗苗一眼再对怒发冲冠的儿子同时也是对满厅宾客说:「悠柔虽哑但比谁都聪明!如今婚礼已成从此她就是我骆府少夫人!」

「不成我不要哑巴老婆!」无视爹爹焦虑的眼神骆冠凌一把拉下了新娘子头上那块代表着喜气与神秘的红盖头。

受惊的傅悠柔猛地仰起脸她美丽的容貌登时毫无遮掩地展露在众人眼前。

面对眼前的绝美娇颜所有宾客包括骆冠凌都惊呆了。

那日见面时虽只是惊鸿一瞥但她的美丽已经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是与此刻所受到的震撼相比那简直无法同日而语。

她的身材-纤合度凹凸有致完美的小脸上被浓密的睫毛环绕着的黝黑双瞳因受到惊吓而睁得大大的泪水使其闪闪发亮。她的鼻子挺翘下巴小而尖黛眉修长皮肤像玉兰花一样娇嫩细小的贝齿咬住嫣红的下唇彷佛要阻止那里无法克制的颤抖。

她痛苦的面容并未因泪水滴落而失去的魅力反而更显得楚楚动人。

如此美丽柔弱的可人儿居然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简短的静默后人们开始窃窃私语对新娘的赞美中夹带着更多的惋惜而投向新郎的目光则充满了同情。

傅悠柔没有注意其他人的反应只是盯着眼前这个已经与她行过礼的「夫君」。

没错她是个哑巴。

五岁时的一场大病由于误食某种至今无人能确定的药物她从此失去了声音。但她从来没做过坏事她一直是个懂事又乖巧的女孩;十几年来并没有人因为她的残缺而轻视她她照样得到了爹娘全心的宠爱。

可是今天这个将要──不是已经和她拜堂成亲的男人竟用如此冷酷的言语和轻视的眼神当众羞辱她。

早知这个男人嫌弃她她爹娘又怎么可能放心地把她嫁给他?!

面对他的鄙视她无力为自己辩驳累积了一整天的焦虑不安终于到达极限。泪水慢慢涌出她的双眼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见整个景色在她眼前摇晃她的头变得太重而无法高昂……

不我不能在这里流泪绝对不能让他以为我软弱可怜!

她垂下了头将盈满泪水的眼和苍白的脸藏在暗处。

骆冠凌迅速将目光转开不再看她无助的模样。

「大家都散了吧新人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了!」骆夫人大声宣布又对扶住傅悠柔的丫鬟说:「青红送少夫人回新房!」

「是。」青红搀扶着傅悠柔往厅堂一侧的走去。

「表哥你要去哪里──」

「樊苗苗-坐下!」

「走好走好感谢光临……」

大厅里再次传来喧哗人声时高时低彷佛有千万只飞虫在耳边「嗡嗡」地飞来飞去。傅悠柔麻木地移动着脚步失去盖头的她似乎比盖着盖头时更看不清前方的路。终于吵杂声逝去她得到盼了一整天的安静。

「姑娘不要难过怪只怪骆夫人没有事先跟姑爷说明白今天太突然他才会那样子以后他会明白姑娘的好的。」从小就陪伴她的丫鬟青红为她换下沉重繁琐的新娘装一边劝慰着她。

傅悠柔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一片混乱。

她只记得他的大声吼叫:「我不要哑巴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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