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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2 / 2)


“这是很长很长的故事。”

“没关系我想听。”

她挑了张椅子坐下却被石炎官将她“搬”回他腿上。

“这样很不自在。”她皱起细眉。

“我想这么咫尺距离看你。”他笑而且这种亲呢的感觉很熟悉。

东方流苏强压下心底涌起的羞涩却阻止不了脸上泄秘的火红云霞。

“你这张脸实在不适合说出这么恶心的话。”尤其瞧见他毛茸茸的黑熊脸孔不由得破功轻笑。

“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蓄满黑胡。”他也一头雾水。

“说不定你黑胡底下的五官——嗯很耐人寻味。”她露出趣然的好奇模样“要不我找白公子及红豆来问问兴许他们会明了你留胡子的始末噢。”她也很想知道他“弃人当熊”的心情转变为何?

“我对我的胡子不感兴趣我对你的光头比较好奇。”他兀自坚持。

东方流苏仍是浅浅地笑笑得飘忽开始提及属于她的故事片段:

“……出家为尼对我而言除了是种新奇而有趣的体验也是种胆怯的逃避。我一直以为只要我断去三千烦恼丝我便能正大光明舍去红尘俗世间的种种嗔痴便能冷眼看待我的亲人所给予的漠然和视若无睹……只要我强迫自己忽略掉一切得不到的事物我就能活得更快乐。”

而她向来坚信的理念却在那次的失控哭泣中瓦解溃散更讽刺的却是始作俑者的他竟然遗忘了所有发生过的事以及他曾给予的短暂温柔……

遗忘——她最害怕也最痛恨的一种行为尤其是被遗忘的人远比遗忘者来得更茫然失措、更无所适从……也更清楚地知道被遗忘的每一件事、每一条细节以及每一种失望情绪。

她凝望着石炎官:“我说完了。”

“没头没尾的谁听得懂呀再多说点——”他不满地嚷嚷。

“方才你也只听我说了三四句关于你的事情怎么就不见你抗议?你自己承诺过我只要说一回你的过去就让你听一回我的故事现在两者相抵谁也不欠谁了若你想再多听些我的故事麻烦自个儿去找白公子和红豆多探听些关于你的记忆。”东方流苏答得天经地义。

“小狐狸。”石炎官啐声。

“多谢谬赞。”

东方流苏突地举起抡握的柔荑朝石炎官头顶一敲换来黑熊咆哮的嚎叫。

“你干什么!会痛耶——!”

“果然没什么效……”她看着自己的拳头还妄想着敲敲他的头便能奇迹似的帮助他回复以往的石家大熊咧“抱歉、抱歉失手。”她摸摸他的头给予弥补的抚触“明天开始我让红豆为你送饭来记得和她多聊聊你若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烦请闭紧嘴巴就好否则你一出口绝对没几句好话。还有——你再将红豆弄哭的话后果自己承担。”

“什么后果?”

东方流苏的食指戳向他的鼻尖让原本就被白云台打伤的大鼻恃来阵阵痛楚。“淤红都还没褪这么快就忘了教训?”

白云合虽然平时看来温文讲理但碰上红豆之事只恐怕理智早早就抛诸脑后否则石炎官鼻上的伤是因何而来?

石炎官也想起她所谓的教训:“那个揍我的家伙真是我二哥?”

“如假包换的结拜二哥白云合。”

他在心底默念了数回“白云合”三个字脑袋中无法搜寻到丝毫的过往记忆但却对这名字又不觉得陌生。

“怎么想起什么了吗?”她凑近石炎官正在沉思的面前。

他抿着嘴方才脑中一闪即逝的画面快得令他无法捕捉:“没有。”

“没关系慢慢来。”

石炎官扣着她的手腕黑瞳动也不动地看着她:“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永远都没办法恢复到以前——”

“对你而言只不过就是造成二十九年的空白过往你会有遗憾但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些遗憾是什么然后你可以慢慢用接下来的时间再填满二十九年以后的记忆……这就是最坏的打算了。”

“然后我永远都无法分辨清楚你先前心虚的那番话究竟是真是假?”

“没错。”她笑得好甜其中还挟带着一丝挑衅。

“然后我永远也无法明白为什么我对那个叫白云合的家伙有着莫名其妙的……敬畏?”

“对。”

“然后我永远也搞不懂那个小红豆嚷嚷的那番奇言怪语?”

“嗯哼。”

“还有你所谓的遗憾?”

“以及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事。”她补充。他曾提及要让小红豆充当夫子教她如何哭泣也曾提及他有个宽敞的胸襟足以包容所有的她……

石炎官眨眨眼:“我答应过你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东方流苏坚决道“除非你自己回想起来。”

“你在逼我?——”

东方流苏双手环胸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将石炎官的土匪恶霸给学了二成皮毛。

“对就是在逼你。”

***

雪霁天际恢复苍蓝的水柔色一如胸襟敞开的宽阔舒适。

为非作歹窝的一干小土匪展开了清扫积雪的工作顺便扫扫倒霉的秽气。

“流苏姑娘。”小七小跑步地来到园子里唤着。

“情况还好吧?”

“嗯原先红豆姑娘还有些害怕四爷直躲在二爷身后所幸四爷很努力地挤出灿烂——呃他自以为很灿烂的笑容总算化解了尴尬现在红豆姑娘正讲述她童年与四爷一块发生的糗事呢。”小七刚在石炎官房外偷听了好一阵子马上回来报告最新进展。

“那就好。”她欣慰地直点头。看来石炎官的确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小七接过东方流苏手上的竹帚:“这种事交给我就好你瞧你的手都冻红冻僵了。”

“谢谢你小七。”

“大伙都是一家人跟我客气什么?”小七漾出豪气的笑将青魈惯有的特色全版模仿“说到一家人……你觉不觉得二爷长得真好看跟四爷完全不搭轧原先我还以为青魈口中的二爷会是只凶恶的虎狼豹狮类型的巨汉头一眼看到二爷我还真是傻了眼咧。”他从没看过一个男人可以将单调的白衣给穿得仙风道骨好似他一举手一投足就会有阵阵云雾缭绕在他周围衬托得出尘“我想世上再也找不着比他更好看的人吧?”

“那是你太短视。”

突来的好听男音打断小七的吹捧及脑中过度美化的画面。小七和东方流苏同时回过首只见雷哥手上扬着两柄亮晃大刀分别押扣在一男一女脖子上两个肉票衣着朴素着实看不出是啥大富大贵的肥嫩金主。

东方流苏觑向一男一女。

男人的脸孔角度始终维持仰高的睥睨傲视浅蓝软巾完整包裹住他的头发只有几绺垂落额际的银亮细丝点缀——可是有人的发色是这般特异的银吗?有可能吗?

束着妇人发髻的小娘子反应就比较正常点虽不至于抖散四肢百骸但她仍像寻常人被土匪绑架时的惶恐和害怕。

方才开口的声音并非雷哥那么应当就是眼前的男人-看来他的确有相当的本钱来反驳小七的话。

“雷哥这两位是……”

“你交代过咱们不抢钱财咱们抢人。”

“你的意思是这两位是医者?”东方流苏惊讶地问眼眸中多了分希冀。

“我和兄弟窝在草丛时听到这两个人在谈论着治病、解毒的话题。”所以雷哥毫不考虑直接将两人绑回寨里再说。

“既然如此你还不快将刀放下。”东方流苏急忙交代只见身为肉票的小娘子拍拍惊魂未定的“我好怕那把大刀抹断我的脖子。”

“抱歉让你们受惊了请问两位之中哪一位是大夫?”

小娘子正欲开口男人倒先抢得发言权:“没有不凑巧我们都不是。”

“可是相公……”

男人眉一挑、唇一勾小娘子立刻红着脸蛋低头乖乖地不说话。

东方流苏急忙澄清:“我们并无恶意而是寨里有兄弟受了伤急需大夫看诊……如有冒犯两位请勿见怪。”

“山下多的是大夫犯得着用掳人的方式吗?”男人勾起不带笑意的唇弧。

“就是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我们才出此下策嘛。”小七嘟囔:“每个看过四爷情况的大夫只会摇头晃脑——”

小娘子抬起同情的眸子看看土匪们又转向她面无表情的相公。

“真庆幸——我的意思是‘真遗憾’帮不上你们的忙我们并不是你们要找的‘大夫’所以让我们下山吧。别客气不劳你们相送我们夫妻俩自己走就成了。”男人挥挥衣袖。

蓦然一只柔荑快速地攀扯住他的袖沿男人心底叫了声槽。

“相公……”水灵灵的眸子哀哀地望着他。

别、别让他娘子的老毛病又犯了——

“反正咱们都上山来了这必定是缘分以及上天注定要咱们到这儿来救人。反正都诊过上百个人了多一个也不嫌麻烦嘛。”

“你不嫌我嫌。”男人垮着一张俊脸没料到小娘子的脸垮得比他还凄惨、还无辜。

“……你见死不救的话我会很内疚、很内疚、很内疚的……”晶亮的眼开始蒙胧覆上一层薄薄泪光。

是呀他的娘子一内疚他就头痛一头痛就容易郁闷一郁闷就容易内伤算来算去都是他吃亏。

男子抹了把脸他可以对天下人狼心狗肺独独见不得小娘子受委屈……

“相公……”小娘子揪着袖沿的小手摇晃了二下眼眶的泪波开始酝酿并有翻腾的迹象。

罢了!罢了!谁叫他活该倒霉就只对小娘子动了心这辈子注定成为她的绕指柔、注定为她做牛做马——

他缓缓地、认命地、送死地举起右手:

“我是大夫把病人交出来……”

自首无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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