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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1 / 2)


x “大夫你看起来好像闷闷不乐的?”药铺学徒小栀子送走了方才到铺里求医的方老爹费了一番功夫向方老爹解释——刚刚范大夫诊你的脉象时所发出的叹息声并不是因为你快死了你只是耕田时被老牛踩了一脚脚趾头折断两根而已绝对死不了——终于能大松口气回来询问非常失常的范寒江。。qb5

范寒江的医术不差真的。在银鸢城里他还颇有名气只是有时的失常会让人捏把冷汗。而每回他开始失常曲府和小栀子大概就知道又到了放范寒江回家乡去休息休息几日等他再回来又恢复成医术不差的那个范大夫。

曲府总管就曾打趣说道:“老范摆明就是威胁咱们他想放大假就用这种方法在明示咱们‘喂该放我回去了否则我不保证接下来不会将伤风药开成砒霜!’说他医术差倒不如是心情差吧!”

可是……他才刚从铜鸩城回来呀按理来说他应该还能“正常”好几百天现在却——

“我没有闷闷不乐。”范寒江略略将桌面整理好又坐着发呆。

“没有才怪。人家陈夫人盼着怀胎盼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怀上了到我们这里诊个脉你就一连赏了十个叹息给她害她误以为她的害喜是什么重病先兆哭着回家去准备后事……你再这样会害药铺关门大吉的啦!”都忘了陈公子率众来砸铺子的惨痛记忆吗?

“我明明就有告诉她恭喜你了是她自己漏听。”

“对你用这种哀恸的口吻跟她说恭喜你任凭谁都会误会!”恭喜她早登西方极乐呀?!

“栀子你不要在我耳边吼我的头在痛。”范寒江双手中指分别按在额际食指则是堵住耳朵不想让他的头疼因为小栀子之故而痛得更厉害。

“是因为那个铜鸩城来的什么侄媳妇的缘故吧。”小栀子随便瞎猜都能猜中。

范寒江虽然堵了耳朵却还是听见“侄媳妇”三字如雷贯耳。

的确是因为“侄媳妇”的关系他无法否认自己的心浮气躁。

该……如何是好?

他隐约发现自己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对于陆红杏。

那些念头一个一个挑出来仔细思考他都得到结论也就是因为那个结论让他哀声叹气。

也许他真的是一个迟钝的笨蛋但不代表他不会顿悟尤其他发觉自己的行径完全悖逆一个伯父应当要有的分寸他思绪全盘皆乱过往与陆红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快速在脑海里闪过一遍他重新检视才惊觉他竟然记得好牢——

记得陆红杏是怎么笑着告诉他她攒足了钱打算开间小租书铺糊口;记得她又是如何笑着回应他给予的鼓励与赞美;记得她讨着要直唤他的姓名;记得当他的名字真的从她嘴里溢出时她笑得多满足那张稚气的脸蛋儿愈发成熟美丽、风情万种。他参与了她的成长欣赏她坚强的变化但什么时候开始他为她折服?

是的折服。

当他抱着陆红杏从曲府竹舍回来他发觉这个事实。

他一直知道她是漂亮的但那不代表他对她有遐思充其量可以解释为人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可是当他无法将视线从她酣睡的脸上挪开又该如何给自己一个合理解释?

欺骗自己陆红杏并没有在他心湖里投下石子激起涟漪?

“每次有铜鸩城的亲戚来找你你就会心不在焉。先是一个守寡的弟媳后来一个守寡的侄媳……都很难应付吗?”

“情况不太一样……”范丁思安前几年确实常往银鸢城跑借着关心的名义打扰他平静的生活但是他真的很单纯当她是弟媳谨守两人之间的分际界线。

他以为自己也是这样对待陆红杏但非常明显并不是。

陆红杏是他唯一一个回到铜鸩城会见的人虽然他为了避嫌总只在她身旁停留数日其余的日子他情愿找间小客栈暂居也不愿意回到范家特别替他保留的房间。

“在我来看两个都是不甘寂寞死巴着男人不放的寡妇。”小栀子对范寒江的亲戚很难有好印象。之前范丁思安住进药铺后头的厢房姿态摆得很高碍着他的眼。

“栀子你什么时候学会讲如此难听的话?”

“大概是上回拿扫把将你弟媳扫地出门时学起来的吧。”小栀子还很自豪的笑——没错他是很自豪自从他赶走范丁思安好面子的她就不曾再上门让范寒江恢复好一阵子的安宁。

“你喔……”范寒江失笑但不否认那件事让他对小栀子心存感激。否则他永远不知道如何笑笑地对范丁思安说——滚出去。

“如果这个侄媳妇也同样让你困扰我可以帮你赶走她。”竹帚随时随地都准备好唾手可得。

“不准。是我央求她来银鸢城的。”若非他开口陆红杏绝不会提出要求。她从来没教他为难过就像一株杏花树花期正开绽放满梢的花雪却永远轻轻伫立原地等着有心赏花的人回到她身边。

“你央求的?你不是曾说……铜鸩城的亲戚全是吸血蛭缠上了就剥不下来?”

“我好像真的这么说过……”范寒江回想确实似乎有这么一回事。那时他被范丁思安缠得喘不过气有感而发。

“真的有!而且说得真好!尤其是你那个弟媳妇!”

“别净是数落她她也是个可怜之人夫婿离世连唯一的孩子也保不住……”

“听说她原先是你的未婚妻?”

小栀子的话不但让范寒江微惊回视他也让从房里刚睡醒拖着慵懒脚步走到门口的陆红杏屏住呼吸竖耳倾听——她从小栀子说着铜鸩城的亲戚全是吸血蛭那句话就站在门旁。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他记得自己没向任何人捉及过。毕竟过去是过去了如今两人身分不同毋需搬出旧事重提。

“你弟媳妇说的她大概以为她说出这种话我就不会赶她走吧。”但是抱歉他下手不留情的。哼哼。

范寒江沉吟半晌单手托颚语调没有波动“她说的是事实没错。在她十五岁之前她的确是我的未婚妻。范丁两家是世交我们打小就相识竹马青梅我也知道自己未来的娘子会是她。”

“那为什么她嫁的是你弟弟?”

对呀为什么?陆红杏也很想问。

“我弟在十七岁那年生了场重病之后情况时好时坏我娘听信术士之言认为只要为他娶房媳妇冲喜他便能不药而愈。我弟也是与她一块长大的许久之前就喜欢她所以他拿自己的生命当筹码对我娘说要娶就只能娶她否则就让他等死算了。”

“一定舍不得所以要你将未婚妻让给他?”

“大概是这样。”范寒江颔首。

“大夫……你不会是因为这样才至今未娶吧?”这等于是家人与的双重背叛。

“当然不是。”范寒江看出小栀子的想法笑着摇头。“我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思安她出嫁时我并没有太多感觉。我知道她心里埋怨我恨我没有争取她我弟弟生前如此我弟弟死后亦然。这么多年过去我对待她的心境从来没变过我也才明白我真的没有喜爱过她我甚至于看不起她的认命更看不起她将发生在她身上的悲剧源源本本加诸在另一个女孩身上想到这里我无法原谅她更……恨起她来。”

他无法忘记他是如何严词告诉范丁思安冲喜是无稽之谈质问她为何不信任他这名大夫偏偏要将范进贤的性命赌在毫无根据的可笑奇迹上!

范丁思安哭着、求着说她只剩下进贤;说她什么都没有了;说她不能放弃任何可能的希望。

他冷着声音问她:万一那个嫁进来冲喜的女孩如同你一般如何是好?

范丁思安却说那就是命谁也怨不了谁的命。

满溢出来的嫌恶充塞在他胸坎间甚至化为血液流窜全身。

他嫌恶范家的空气范家的一切更嫌恶无力改变范家人做下决定的自己。

他主动要求冲喜的人选必须由他来决定他要选择一个不再将悲剧延续下去的女孩一个绝对不会被困死在传统囹圄里的女孩。

如果没有那个女孩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想再踏进家门可是他挂心她想着她孤身在范家会遭人欺负担心她过得不好他留在范家是为了那女孩一直到她被范家休弃他才终于能完全放心离开了铜鸩城。

他可以不再回来的却仍为了那女孩一次又一次地踏上归途。

他以为那是亲情但在其他人身上他吝啬给予

他以为那是关爱但却又比关爱更炙烈些。

“栀子……我好似……喜欢上一个人了。”范寒江突地幽然一叹。

小栀子瞪大眼怎么也没料到前一句还在说着往事的范寒江竟倏地冒出这句感叹隐身在门后的陆红杏比小栀子更吃惊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范寒江……有喜欢的人了?

“大夫你怎么忽然这么说?”他在范寒江的药铺里算算也六、七年的时间从不曾听他说过这种话也不曾见他与哪名姑娘家相熟莫怪他要愕然了。

“因为我也是忽然才发现。”迟了十年。

“忽然呀……那表示是最近的事-?”小栀子扳指数着这几天范寒江见过的姑娘。药铺偶尔会出现几名清秀小丫头来捉药这当中最容易让男人喜欢上的大概就只有那一位了。“是巷尾刘家的小女儿吗?我猜一定是她她在我们这条巷里可是最美最美的姑娘了。喔喔喔——难怪她上回来捉药你还特别吩咐我加一味药下去那味药可不便宜你却白白送她了——大夫!这是好事呀!”他乐观其成。

“刘家小女儿?”哪一位呀?一点印象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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