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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2 / 2)


唯一牢牢嵌着的是后悔——

后悔不该利用她那时让她一剑杀了他便罢那时让她能顺利回去交差便罢!

后悔一时任性要她去捋曲无漪这只猛虎的虎须只为了他想要证明她的心上只搁着他而没有任何多余的人!

后悔让她哭泣。

后侮跪着求她回去曲府时没要她剁下他的脑袋去取信曲无漪!

后悔……若结局同样是死亡他为什么不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他相信如果一戒来选择她会情愿由他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着情话让她带着满足一路好走……

他真的后悔了!

「将金镯交出来还给一戒让她从此与你再无瓜葛!」无戒冷剑出鞘眼见就要挑断司徒剑兰的手要连镯带腕地取回来——

司徒剑兰徒手握住划来的剑身五指紧扣着虎口汩泌出来的鲜血滴落下来。

「这只金镯是我的。」是一戒送给他的唯一纪念他不可能还。

「你不想废了那只手的话最好识相放开我只要一怞回剑包管斩下你五根指头。」这不是恫喝而是事实更是无戒想做的狠事。

「一戒人在哪里?」或许该问:一戒尸体在哪里?但是「尸体」两个字他无法开口——没亲眼见到他不相信!

无戒极少遇到胆敢与他互瞪的家伙而且还不被他眼底满溢的杀气给吓得屁滚尿流。

「你知道了又如何?找回她又如何?她可没有利用价值了。」

「她无论生死都是我的人!」

该死的好家伙竟敢在人家闺女的爹爹面前吼出这种话!人家闺女是嫁他了吗?当别人家的爹娘都死了是不?当别人家都没大人吗?!欠打就是在指这种人——凉嗓主子非常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趣味盎然地瞧着对峙的两人这叫……岳丈女婿大厮杀吗?

「她是我的女儿死也轮不到你司徒家来拜!」无戒火大了平时的冷静全数化为乌有。

「她是我的妻!」司徒剑兰不管眼前的无戒看起来多凶狠也不顾他手里捉握的剑身已经划开掌心狂吠回去。

「你死了去跟她作伴!」无戒无情地怞回长剑削开司徒剑兰掌心剑身紧接着就准备要朝前一刺穿透他的咽喉——

「无戒玩笑开得太过火了!」凉嗓主子开口阻止他的话让无戒僵了手臂那一剑再也无法动作——他的奴性让他本能无法拒绝命令。

无戒啧了声甩过剑臂膀上有着愤怒压抑的肌理隆起瞪向凉嗓主子的眼神是在责备他为何阻止他一剑斩杀司徒剑兰。

凉嗓主子优雅起身介入两个男人之间摇着玉骨扇轻声笑「你若想带一戒回来就上曲府去要人向曲无漪讨、向斐知画讨讨成了一戒才算是你的。」

「我正有此意!」司徒剑兰只要确定了她人在何方就巴不得飞奔去带她回来根本不想和无戒浪费时间!

即使他知道他现下最想急急奔驰而去的地方等着他的不会是羞怯含笑的一戒而是支离破碎的绝望——

「那去呀。」主子挥走送他。

司徒剑兰也不迟疑转身就走。

「慢着——」无戒吼不回司徒剑兰只能转身面对凉嗓主子。「你——」他不懂主子为何要骗司徒剑兰说一戒在曲府一戒明明——

凉嗓主子扬手拍拍无戒的颊不用等他问完他就可以回答他了。

「无戒要整人得学学我既不弄脏自己的双手又可以将麻烦推给别人去处置多乾净俐落半点尘埃也不上身哩。」想杀司徒剑兰的可不是只有无戒银鸢城里还多着有人在排队呢。既然自己动手会害女儿伤心那么祸嫁给别人就无话可说吧?也不用担心女儿和未出世的孙子哭着说恨他。

无戒轻叹「你就是这样才会树敌无数。」口气像感叹也像不痛不痒的责备。之前二十年全得花费精力保护他接下来的二十年应该也不会太轻松。唉。

凉嗓主子耸耸肩「你宠出来的呀。」就是因为无戒的武功太好他东边惹惹杀机、西边闯闯祸、逗逗北边的恶宰相、玩玩南边的邪将军还不是都能全身而退小命没让他玩掉而且他越是玩无戒的武学越高段他也算变相在辅助无戒领悟博大精深的浩浩武涯请叫他一声好主子。

「不过……司徒剑兰若真的让曲无漪杀了怎么办?」他的孙子一出世就没爹?

他厌恶司徒剑兰是一回事想宰了司徒剑兰是一回事吓吓司徒剑兰是一回事骗司徒剑兰自投罗网是一回事让一戒失去是一回事万一死心眼的一戒承受不了打击而崩溃又是另一回事不能全混在一块谈。

「我只负责玩不负责后果」凉嗓主子嘿嘿笑他没想这么长远耶只觉得将司徒剑兰引到银鸢城会很有趣至于司徒剑兰能不能活着出来不在他的思考范围内。

无戒摇头他早该了解主子的性子弄出一团混乱而不善后是他最大本领。「走吧。」

「走去哪?」漂亮的眼眯着在笑。

非常心不甘情不愿又不得不去做……无戒蹙紧剑眉沉声道「保护我孙子的爹。」

「我是司徒剑兰!」

平地一声雷轰得满屋子的人全停下动作所有眼睛都瞟过来觑量在门口大吼大叫的男人不过很快的大伙又低头做自个儿的事扫满地的碎碗碎花瓶、搬开坏成两半的门板、擦拭地板上的血迹没人有空理睬他。

「我是盗印《幽魂滢艳乐无穷》的司徒剑兰!」

又是一记响雷让众人二度呆愣望着他终于有个小长工反应过来咚咚咚跑到后堂。

「二爷!有个自称是盗印商的男人找上门了——哎唷……」

「我不是二爷!不许叫我二爷!」哐啷!又摔坏一只名家珍藏的古董花瓶。「就是这张嘴叫出来的是不?!就是这张嘴叫二爷的是不?!」

「唔唔唔……」小长工嘴角被左右用力拉开痛得直淌泪。「可是您就是二爷嘛不是相认了吗?您摔花瓶的姿势和力道与主爷一模一样果然是兄弟——唔唔唔唔……」又被再扯开一次嘴角拉扯到最极限的范围。

「叫我总管!总、管!」口气已经快喷火了。

「总……总管就总管嘛。总管有个自称盗印商——」

「我听见了。」这四字出口的同时说话的人也从后堂出来。

司徒剑兰认得他他是曲无漪的贴身小厮兼曲家总管曲练。

曲练神情有些倦不知是今天一整日为了安抚病醒暴怒的主子而透支力气还是割了碗大的伤口当药引让主子解毒抑或甫获太大太大的打击而颓丧提不起劲。他抹抹脸不小心碰到脸颊的鞭伤时还痛得龇牙咧嘴不过疼痛让他清醒了许多。

「盗印商公子你能不能改天再来今天我们没工夫招呼你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忙。」例如修补桌椅还有被鞭子打烂的门窗府里的碗呀盘呀坏的大概没剩几个好的得去采购一番最后还得去看大夫治治内外伤咳咳。

「把一戒交出来我立刻走!」当他司徒剑兰爱来吗?!若不是一戒——

「一戒?」曲练两道眉峰快黏在一块。

「将一戒还给我!」司徒剑兰怒咆。

「盗印商公子——你冷静一点——」话还没说完衣领就被人高高提起。

曲练无力沉吟拜托他怎么老遇到不讲理的人呀都不听人说话的喔耳朵是生来当饰品就是了啦……

「无论生死她都是我一个人的!你们将她葬在哪里?她的坟在何处?我不容许将她留在你们这地方!」

「慢着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自从你拐走一戒她就没再回来过。你当曲府是她娘家你们小俩口吵架她就款好包袱赌气回来住吗?」曲练叹道。现在是怎么回事?当他曲练面对一个曲无漪还不够累再加一个盗印商公子来让他劳心劳力吗?

「我明明叫她回来!」

「曲府大小事我都有在管她要是真有踏进曲府我不会不知道。」

「不可能她答应过我她会回来曲府!」回来求曲无漪饶她一命。

「都说了曲府不是她的娘家……再说她都背叛了我家主子还有脸回来吗?就算回来我主子也不会收的好不好。」曲无漪最痛恨不忠诚的下属。

「曲练说的没错一戒就算跪着回来求我我也不会收她。」曲无漪的声音沉沉介入。

「主子——」曲练与司徒剑兰同时闻声望着从侧厅步出的曲无漪。

「敢盗我的书还上门来讨我的人你胆子恁大。」曲无漪脸色苍白但是目光冽利他唇边有黑中带红的血引药汁是他甫灌下解药的药渍那抹残酷的鲜红色彷佛甫咬断猎物咽喉的虎看起来危险而可怕。

「有银子大家赚。重点是我是上门来讨『我的』人。」姑且先将盗书是非摆一旁那不是今日的要事光是听到曲无漪那句讨「他的」人他就觉得刺耳。

曲无漪没在司徒剑兰身边停下脚步他脚步有些沉、有些晃但步伐不迟顿直直往府门走去。「而我现在的重点也是上门去讨回『我的』人。」没空和司徒剑兰斗他尚有更要紧之事代办。眼下除了正事之外他任何事都没兴致管。「曲练跟我上金雁城!」

「主子你才喝下解药没多久怕是毒还没解你就要上金雁城去抢亲这——命哪能这么玩啦!」真的将人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吗?!

「-唆!」手上的鞭子又缠住曲练的手腕还好巧不巧地缠卷着他割血喂亲的伤处痛得曲练差点又飙下男儿泪。

「站住!把一戒还来!」司徒剑兰瞠着眸见曲家主仆一前一后跃上骏马他追出来。

「她与我曲无漪再无瓜葛无论生死都与我无关!还有你——再盗印《幽魂滢艳乐无穷》试试我会让你有胆赚没命花!驾——」曲无漪马腹一夹焦急的心犹如飞箭即使咬牙痛恨的盗书商近在眼前只要痛宰他所有恩怨鸟气轻而易举便得以终结可是他无心于此他心心念念的仍是远在另城正自做聪明想为他人披蟒袍的傻家伙!

「喂!姓曲的!你留下这种不明不白的话算什么?!你急着找人我也急呀!你叫人撕了一戒的画像这事——」咳咳咳司徒剑兰被扬长而去的尘烟给呛得直咳嗽只能为之气结。

「关于撕画像这件事我想问我比较清楚些。」

身后传来如此说来的话司徒剑兰眯眼转首。

他身后的男人微微躬身仪表出众笑容可掬。

「在下斐知画。」

「你就是斐知画?!」杀人凶手!

司徒剑兰踩着虎步杀来斐知画优雅地小退数步。

「司徒公子你我都不是武人千万别采野蛮的招呼方式。」言下之意是请你别问也不问就先赏拳头过来。

「我跟你客气?!」

「唉。」斐知画叹了声轻息。「本来是拿来对付曲爷不让他一喝完药就情急地奔往金雁城要他留在府里养伤这会儿只好拿来对付你了……定。」

斐知画五指一摊露出绘了咒的掌心「定」字才从弯笑的薄唇里滑出司徒剑兰就被无形束缚住。

「你——」动、动不了?!

「缚身咒。对了一戒提过我吗?我是秘术师这只是一点小把戏让你见笑了。」缚身咒拿来对付失去理智的人最有用了要是被定住的人只剩一张嘴在吠吠吠他还有一招封口咒包管让人安安静静耳根子清净。

「我当然知道你!一戒就是你杀的!」司徒剑兰用眼神在痛殴斐知画。

「司徒公子你言重了。」斐知画含笑接下司徒剑兰的指责。

「我在夸奖你了吗?!」

「我明白你在气愤什么为这事儿我差点被人一剑砍掉脑袋……他们想的没错只要杀了我秘术自然无效。被我撕掉的人像图只要在画中人死亡前先一步取我性命咒术便解除。」而「他们」指的便是先一步上门找他的无戒。

「你现在一定在心里想着——早知道就叫一戒来杀我了是不?虽然有人说我比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更可怕杀人于无形使人防不胜防但说穿了我不过是名弱书生要杀我比拧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只要在我画下咒术之前让我断了呼吸我一点也不可怕。」被那双怨怼的火眸死瞪不放眼神若能杀人他斐知画恐怕早已死无全尸。「说了这么多全是你不爱听的废言你真正想知道的还是一戒哪儿去了她是生是死……放心吧我没有想杀她。」

「什么?!」

「应该说我希望自己不是杀她的人。那张墨图是我绘的也是我撕的更是我寄过去给她的不同之处在于我绘下那张图时并不是以血去画那只是茜草与砾木皮煮出来的染料颜色似血罢了。而不是血画的图对我而言和柔烂一张画坏的图没什么差别。」

「那么你是故意吓我们的?!」司徒剑兰听出重点。

「一点点原因。」斐知画仍是笑和和气气的儒雅模样实在不合适聊这类砍呀杀的话题。

「那么其他原因是什么?」

「我如果不先这么做曲爷也会命令我去做。他这个人有个缺点就是理智一失行事冲动开口下达什么命令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有时嘴里不说但事后他心里会是后悔的。一戒的背叛他不可能不生气不愤怒极怒之下杀她更是意料中的事只是撕了画要后悔就来不及我不可能献上自己的生命去换她的安全无恙所以——」

不如打从一开始就阻止曲无漪犯错。

「所以你拿假画骗他。」司徒剑兰接下去说。

「我在曲爷面前将画撕破并且告诉他这个背叛者我替他清除乾净要他宽心养病。结果曲爷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一戒救他的次数他已经数不出来。」曲无漪心软了。当愤怒的主因消失冷静之后便会看到对方值得原谅的地方仔细数数还会觉得自己亏欠于她。

他就是知道无论曲无漪是否下达格杀令都一定会懊悔不已事实也不出他所料事隔两日曲无漪就反过来责备他行事鲁莽没有他的命令竟然私自对一戒做出这种事说一戒罪不至死谁准他自作主张云云。

现在如果一戒在曲无漪面前跳出来他恐怕还会暗暗高兴她没死哩……人心呀真善变。

司徒剑兰完全弄懂了斐知画的用意他看似杀了一戒实则却是替她留下生路救她一命。

「那么一戒平安无事才对可她人呢?她爹爹师父明明说——」司徒剑兰得知一戒避开死劫之后心情一宽理智也跟着清晰明白。之前思绪混沌脑子里只担心着一戒有太多蛛丝马迹被他所忽略。「她爹爹师父来找过你而你也告诉他们这件事他却骗我一戒在曲府很明显是故意不让我找到一戒或是期待我在曲府让人灭口这也代表——」

一戒在爹爹师父那边!

对呀他怎么这么胡涂那个爹爹师父一开口就是要讨双龙金镯若没先找回一戒他怎么知道金镯在他手上?他竟然忽略掉这些!

「爹爹师父」果然只会坏事!

「喂斐知画快解开我身上的烂咒我要去找人!」没工夫再伫在这里当木人。

「只要你不对我动手动脚当然没问题。」他很好商量的。解咒只是动动手指一点也不累人。

司徒剑兰身子一能动立刻又动手动脚抓住斐知画「既然你这么乾脆顺便替我画一只纸鸟像上回你让一戒找到我的那种玩意儿让我找一戒去。我掌心刚好有伤口你爱沾多少血就沾多少不用替我省。」他摊开被无戒划出的血口那伤口不小原本血随着他抡握拳心而稍稍凝固这一摊掌伤再度扯裂血泪汩在冒看起来像个小小活泉。

「司徒公子你这要求——」他跟他又不熟他没必要送佛送上天吧。

「喏给你一文快画快画。」他是有付钱的没坑他。

「……」他有这么廉价吗?

「婆婆妈妈的我扣钱哦!」

一文钱还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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