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一连数日她总是跟在穆无疾身边几乎寸步不离。qΒ5、//
有几回他在专心批著奏折她会悄悄捉住他没在忙碌的左手帮他诊脉再塞给他几颗黑褐小丸子要他当零嘴嚼。
她撤掉所有他在喝的药汤重新替他开方子——味道比他先前喝的都更苦涩。
他的三餐也由她全权躁刀在膳食间加入对他有益的草药——只是他很确定她一定自己没试尝过味道。或许草药有助他的病情但完全不搭轧的味道五味杂陈很难下咽让他有种三餐也以苦药果腹的错觉。
像现在她炖了半只鸡给他加补心意是颇令人动容但……那只鸡变成深墨绿色又是怎么回事?
“这汤对你很好喝光它。”她下达命令然后眼巴巴要看他喝得一滴不剩。
他是个合作的病患从不违抗大夫的命令只好捏鼻灌下。
“鸡肉也吃一吃吧看它的色泽应该不错吃。”别浪费食物。
穆无疾露出惊讶的眼神看著她一脸自信——这小大夫该、该不会有眼疾吧?这只鸡的色泽看起来就知道它的滋味一定很难入喉他甚至怀疑这只鸡是身中剧毒死的!
“快吃呀。”她努努颚催促著他。
“皇甫大夫你自己有先尝尝汤的味道吗?”
“不用尝呀我用看的就知道自己炖出一锅好鸡。”嘿很骄傲。
他可以笃定一件事。她那对漂亮的大眼睛只是镶在小脸蛋上的装饰品……
“你要不要用嘴尝看看?”用看的不准。
“我尝又没有用它治病的对象是你不是我。”她自己则是品尝著小婢送来的甜糕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
“我觉得你该试试。”他撕了一片鸡肉递给她笑容像央求却又不容人拒绝。
“没病的人吃这肉是浪费。”她咕哝但看出他很坚持她只好接过鸡肉塞进嘴里咀嚼几口吞咽。
“怎样?”他问。
“什么怎样?”她反问一双圆圆大眼写著不解。
“滋味。”
“不赖呀。”她摇头晃脑继续攻击盘里的甜糕。
原来……她不只眼睛有问题连味觉也异于常人吗?
“你不觉得……苦得有些离谱?”
她瞟他一眼“你再罗唆我就撑开你的嘴将它塞进去——”
穆无疾被她这么一威胁哪还敢多嘴如果最后下场都是必须将鸡啃得干净他情愿自己来也不希望她助这一臂之力。
唔……可能是错觉他觉得才吃几口鸡肉舌头已经麻痹到尝不到味道了。
“事实上我吃不出食物的味道这个甜糕或是那个鸡肉吃在我嘴里一点滋味也没有。”她托著腮帮子带点意兴阑珊地说。
说话的同时她又塞了甜糕到嘴里好似她有多喜欢那盘糕点一点也不像她此时说的丧失味觉。
见他一脸惊讶不信她扯扯嘴角但不是在笑。“就算我替你煮药膳时尝再多回的味道我也煮不出可口的食物。”
“但你看起来很像——”
“很像在享受美食是不?”她还顺势吮吮指彷佛多意犹未尽。
“嗯。”光看她吃就感觉自己也饿了。
“这叫演戏尽量把自己演成一个正常人。除了因为肚子饿不得已必须吃东西外我也会假装自己很贪吃但吃这种糕点和嚼干草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那么你又为何告诉我这件事?”
“可能我觉得你不会嘲笑我吧。”她与他相视好半晌自己露出困惑的神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件事——说真的我很介意被人知道我吃不出食物味道这事儿我讨厌被人当异类看但我认为……你不会用异样眼光看我。”
认识他的日子光用五根指头就能数清还有剩可是他是个让人很安心的人他给她的感觉就像他身上那袭白净的衣裳柔和又明亮、简单又朴实她几乎是直觉地信任他这个男人让她不会产生建构起高墙来阻隔他的心情。
“你怎么会这样?”他指的是味觉丧失。
提到这个她就满肚子委屈及不满——
“还不是我爹害的!明知道他自己身上有毒还不懂禁欲地和我娘卿卿我我也不考虑考虑后果严重性结果他纵欲享乐享得爽哈哈苦到的却是我和我弟!你看我——长成半大不小被笑像个小女孩也就算了舌头也不灵光我弟则是高得都快顶到屋梁偏偏是个瞎子。”生完了她两夫妻不信邪又努力生了她弟最后终于认命不敢再荼毒子孙。
“你没办法治好自己吗?”
她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反而让他觉得苦涩。“我认识不少御医请他们来替你看看?”
“喂这对我是羞辱哦。”她就是大夫还用得著让别人来治吗?她都没办法的病别人就比她行比她高竿吗?哼!
“说不定有些病症他们学有专攻。”
“他们要是这么厉害为啥治不好你呀?”她斜眼瞪他。
“我这种一出世就带来的宿疾……”呀她也是一出世就这样两人几乎算是一样。若说御医不能治愈他又有什么说服力让她相信御医有能力治好她?
“哼哼知道要闭嘴了吧。”
她正要再咬一口甜糕他却伸手阻止她。
“如果不想吃就不用勉强自己吃。反正只有你我二人不用演戏松懈一下也无妨。”穆无疾娓娓缓道。
她小嘴还微微张著拿在半空中的甜糕就这么被他拿走放回盘里过了良久才记得自己仍维持住的蠢样赶紧合上嘴在他的浅笑注视下窘迫地低著脸。
竟然被他看穿她的心思了!她还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
“我真讨厌吃东西……”
这是她沉默好久好久之后才冒出的一句嘟囔口气听起来很是苦恼。
“真羡慕你还能吃出那盅鸡汤有多苦……”
穆无疾无法理解胸口的沉重是又快要发病的征兆还是……
她说话时的噘嘴及说话时的恼嗔让他无法忽视无法假装没看见。
她羡慕的事情是那么微不足道对任何人都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她却羡慕得由眼眸流露出渴望。她只能从别人的反应去猜测食物是否美味炮凤烹龙的珍馐和粗茶淡饭咀嚼在她嘴里全都是一样——
一样的无味。
所以听见他抱怨鸡汤的苦味时她火大他的人在福中不知福。
“那种苦味会让舌头麻掉。”他突然对她说道。
她“咦”了一声然后露出不太高兴的倔气表情“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又没办法理解。”听不懂她刚刚说的话吗?!她根本吃不出任何酸甜苦辣——
“你曾不曾不小心手肘去撞到桌角?”
“你的问题很奇——”
“撞到的瞬间手会麻到举不起。”
“我当然知道手会麻因为撞到麻筋呀!”
“那种苦味就是让我的舌头有这种感觉。”说完他缓缓夹起色泽恐怖的鸡肉送入嘴里。
她原先皱皱的眉心慢慢地松开就在她想通他这几句突兀的话有何用意之后——
他……他该不会是想让她稍稍明了那盅鸡汤的味道吧?
因为她尝不出来他就用她也能懂的方式来说。
这盅鸡汤苦到会让人舌头发麻像撞到麻筋一样麻麻的……
还是不太能理解滋味但是……有点高兴。
他虽然不明说可是他很有心从没有人这么对她过……
好高兴……
高兴到忍不住大发慈悲体贴起病人来——
“不然我下次炖鸡汤时多加几匙糖吃起来就不会这么苦了。”
那味道会更恶绝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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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无疾第一次在她面前发病是半个月之后的事。
他当时正读著史传小婢送来药汤却失足踩著裙角身子倾跌的同时那碗药汤也当然喂了地皇甫小大夫恰巧跑茅厕不在犯罪现场否则她定会哇啦哇啦数落小婢数落不停穆无疾体谅小婢的无心刻意帮她掩饰过错拾起没摔破的汤碗捧著轻嘱小婢快快收拾地上的汤药待皇甫小大夫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之时他将汤碗抵在唇间她一跨进房里就瞧见他刚仰头饮尽药汤的乖巧假样。
然后一切就像平常他继续读他的史传她继续看她的医书。
两个时辰之后风云变色。
他绞紧胸口那方部分的衣料神情痛苦彷佛呼吸不到气息脸色几乎褪到与身上衣裳一样的惨白——
当她冲到他身边将他按倒在床上快手怞出腰际针囊的细针要替他舒解疼痛时他却颤著双手挡住她泛紫的嘴唇竟还能有笑“这种痛……会让人全身发冷……感觉像跌入冰、冰冷的湖里手、手脚忍不住打颤……”少少几个字用尽他全身力量。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么多废话?!”她要拨开他的手是轻而易举他虚弱得连她一根指头都抵挡不了。
“可能就像你说的……被野马踹断整排骨头……连、连呼吸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