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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在敌之手(1 / 2)


x 甚至我家的敌人还住进了我家里。

那些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尤其是头几天我甚至以为连自己腹里的孩子也保不住。如果连这孩子也失去我还剩下什么呢?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一个满脸皱纹但并不老的和善男人说我病倒了好几天看上去是发烧其实是心里头生病了。可那岂止是病了我感觉心已经死去一大半死剩没多少了。

这个满脸皱纹但并不老的和善男人把他为我调配的苦药冲在茶里给我喝称作他独家泡制的“药茶”。味道很重说不清是药苦还是茶苦。

这个男人很爱泡茶他自己也自泡自饮并且眯起眼来慢慢品味每一口都很珍惜的样子。我觉得他有点眼熟又说不清何曾见过这种样子的男人。这是一种什么样子呢?他觉得他仙风道骨但看上去总有些说不出的庸碌和俗气在每个神态和动作之内不经意间总会流露出来。

我病情甚重的那段时候他在一旁尤其显得愁眉苦脸并且抓耳挠腮像是为我着急却又不完全像是只为我着急。他不时在门廊外小声问煮药的女童:“你师傅有没有透露我带来的几套茶具三河那位大人到底要还是不要?这么多天了就把我耗在这儿也没给个准话儿……”

待我明显好转之后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见我神色间仍显出敌意就在榻旁摇着扇说:“我不是你的敌人。不过你转危为安病好了要感谢的反而是你家的敌人。”

我总觉得他有点眼熟但又不像是我家的朋友。听着他说话我没搭茬儿。

这个满脸皱纹的男人瞥了一眼门外见煮药的女童不在就以扇遮近嘴边低声说:“孩子应该没事。”我手抚腹间听了才感心头宽慰了许多。他伸扇指了指我的腹部又以扇遮近嘴腮小声问:“三河那位大人还不知道吧?”

我不由心头来火蹙起眉头虽不吭声眼光里都注满了我愤怒的话语:“我自己的孩子却关三河那人什么事?”

满脸皱纹的男人看出我眼中的愤怒摇着扇说:“我以为你控制自己的情感也应能像当年我看见你沏茶那么稳。那个时候你应该还没出嫁年齿也还小就让我觉得你比我稳许多。那谁也是这个意思就连大将军也看出来了展示他七口名剑宝刀的时候还说了一句:‘最近觉得文武之道最微妙在于一个稳字。’……”

我听着隐约想起来了:“似乎曾在那谁的茶聚时候和那谁谁一起见过谁谁谁。其中就有这个家伙……不过我觉得他长相还是有几分隐约像那谁谁谁谁。虽然长得没有人家那么好。”

满脸皱纹的男人以扇贴嘴露出贼忒嘻嘻的笑:“想起来没有?我就是那谁谁谁谁的亲兄弟长的当然有几分像他。不过我跟他们都不一样我就是我。乱世当中我有我的活法。我不是你的敌人我也不想当谁的敌人。”

我摇了摇头故意不认:“还是想不起来。”

这个家伙一听就啧出声来移开嘴边的扇咧开嘴乐:“装!我就是有乐啊怎么会有人认不出我这么仙风道骨的形象来?”

我眼含戒意地瞧了那厮一眼低哼道:“认出来又怎么样?你是清洲的人!”一想到清洲脑海里又闪过小笠那怨灵般阴戾狠绝的眼神。虽只一霎却使我不寒而栗。

这个叫“有乐”的俗相男人一听清洲就做了个鄙薄的嘴形似乎连他也不怎么感冒这个地方摇着扇说:“清洲又怎么样?你有乐叔从来只是一个爱茶之人再说清洲也不完全是人们以为的虎狼之地即便虎狼成群也还剩些有趣之人。当然大家都认为清洲有许多疯子这一点我不想否认因为我也觉得我家有不少疯子或傻瓜而且更糟的是傻瓜还比疯子多这点跟任何地方都一样……”

他越扯越来劲提着扇子这里点点、那边指指仿佛翩翩起舞一样的站起来大袖飘飘地说:“一般人千万不要四处打听或搜寻我的名号不然就会搜罗出更多疯子其中包括你知道的那谁谁谁谁其实他也是早就发疯了要不然正常人怎么敢在‘桶狭间’那种极为危险关口上还这么快乐地跳舞唱什么‘人生五十年’他怎么知道自己人生才五十年而且更糟糕的是有人还说他是我姐……”

他正扯得来劲不意有人走近门口劈头就问:“狗洞斋你又在这儿说什么神话故事?”

这个自称“有乐”的俗相男人一听就恼火道:“最烦别人乱给我起外号!尤其是这种毫无含金量的外号充满了无聊和恶意以及不必要的想象。我什么时候钻狗洞了?谁看见我钻过狗洞了?”

只见一人进来在门边自行坐下由于逆着光线看不清模样他仪态从容不慌不忙地掸着衣裾说:“那年三河大人在清洲当人质时还小玩的藤球掉进了斜坡下边一个洞里大家都说是你那位兄弟让你钻进去帮着把球捡出来的。这事三河大人说起过我很感激你肯为我家主人这么做。”

有乐走过去拿扇往那人的头上啪的一打笑骂:“数正呀这事你不提我都忘了。但那也不一定就是狗洞啊!而且此事必须到此为止这个外号千万不要从你嘴里传出去以免毁坏我这么清雅脱俗的形象。万一后世有人搜寻出这个外号我就很尴尬了……”

那人端坐点头道:“明白。不过后世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当下我们只能尽量走好今生的每一步。就像你我前几天下的棋一步错后边的很多棋路都要乱。”说到这里转身向我颔首微掬语带歉然的说:“好教夫人得知神官大人遗体日前已找到并郑重厚敛所有的安排都按我家大人吩咐去做葬礼一切从厚。由于夫人连日身体欠安不好惊动你。能办的我们都替你办了只待……”

我一听就急想起身夫君的葬礼竟然就这样被人办了可是连看他最后一眼我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吗?

那人劝阻道:“最好不要去看。遗体已有损坏而且找到混战中被砍坏并割去的头不容易连日来天气也……”有乐见我又要晕厥忙在旁边朝那人使眼色说:“闭嘴闭嘴勿要再提。往事已矣活着的人都要向前看。”

我悲伤难抑。亡夫的后事我怎能不为他出面呢?不行我决定不顾一切。

那人以不容商量的断然语气说:“近日这一带局势仍然动荡不安外间时有冲突。我等认为夫人不宜冒失露面。”

一听“我等”没等我瞥来一眼有乐就抢先说道:“不包括我。只有他们三河人我是清洲来的客人什么正事都不跟我商量。”

那人正色道:“有乐斋此言谬矣。请你帮忙照料夫人康复便是正事。在我家大人心目中是很重要的事情。”

我听着不由低头往心里自去琢磨:“很重要?”当然有乐也有他自己琢磨了好些天的事情乘机忙把那人拉到一边小声探问:“数正呀帮我问过你家大人了没?我那几套贵重的茶具是不是可以换他那个宝贝……”

那个名叫“数正”的男人随口敷衍了他一句:“在问。”趁有乐自去琢磨这句话的含义时数正趋步朝前躬坐榻边面容凝重地对我低声说道:“那个叫小笠的人我们了解到他没有回清洲应该还在这一带徘徊未离。此人有个特点就像一种恶兽看中的猎物不吃掉他决不甘心罢休。”

我听了心头一凛倒并不意外那天他盯着我时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梦魇缠绕上了就没那么好摆脱。

有乐一听不由在旁琢磨道:“我们清洲有这么一号人我怎么不知道?”

数正瞥他一眼说道:“因为你和他不是一类人。甚至有时候我觉得你和我们也不是活在同一个世界。”

“那是当然”有乐心中得意:“我是仙风超然你们全是傻瓜和疯子……”

数正继续朝我说道:“我们也不可能常驻在这儿。所以我们决定离开时带你走。但在开拔之前为防小笠那样的人可能对夫人不利我家大人不听劝阻决意搬进来府上好加强防卫。或许由于有他在这里小笠多少要投鼠忌器。”

然而就在那位大人要搬进来的前一夜梦魇出现了。

我觉得有异样却怎么都难睁开眼睛。时而觉得榻边有影时而感到身上附有异物渐渐使我喘不过气来。就在快要窒息时我悸然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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