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琇莹想了想,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她已经对钟允无话可说了,甚至想请王府的御医帮他看?看?脑子。
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随口说了一句应付的话:“就说,这碗挺好看?的。”
小随从得了话,拿着空碗退下了,出了门,把这珍贵的碗护在?怀里?,一路小跑着去?书房汇报。
钟允听见敲门声,让人进来?:“世子妃怎么说?”
小随从答:“世子妃说,这碗好看?。”
钟允:“本世子知道了。”
小随从出去?后,赵安不解地问道:“世子妃这是什么意思??”
钟允像看?傻瓜一样看?着赵安:“这你都听不出来??”
赵安:“属下愚钝。”
钟允心情好了许多,愿意给人指点迷津:“这只碗的作用是什么?”
赵安:“是世子不给世子妃喝汤,连一粒骨头渣子都不给世子妃留,狠狠教训世子妃的物证。”
钟允看?了赵安一眼,鼓励他继续推证。
在?世子英明伟大的逻辑引导下,赵安果真就悟了:“世子妃说这碗好看?,意思?就是说世子教训得好。”
钟允略感欣慰地看?了赵安一眼:“你也?没蠢到无药可救。”
说完从书房出来?,端得一派扬眉吐气:“本世子就说她在?闹脾气。”
他来?到卧房,看?见里?头亮着灯,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抬手推门,没推动,被从里?面锁上?了。
他往后退了半步,敲了敲:“开门。”
江琇莹听见钟允的声音,从床上?下来?,披了件外衫,走到门后:“我?已经睡下了,请世子去?客房吧。”
钟允:“客房冷。”
江琇莹:“让人多加些?碳火。”
她以为钟允会不依不饶,应让她开门,没想到他听完她的话竟乖乖走了。
赵安也?很奇怪:“世子不进去?了?”
钟允:“她让我?多加碳火,体贴我?至此,我?也?应当体贴她一二,不扰她安眠。”
钟允去?了客房睡,这是成婚以来?,他第一次与她分开睡觉。
客房冷冰冰的,不管加了多少碳火,还是冷。钟允又让人拿了两床被子来?,蚕丝被不冷,却也?不暖和,他躺在?被子里?,觉得自己像个死人一样。
他连死人都不如,死人好歹是凉透了的,他根本感觉不到自己此时是凉的还是热的。
“赵安。”
赵安赶忙进来?:“世子有?何吩咐?”
钟允坐在?床上?:“你上?来?,给本世子暖被窝。”
赵安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不敢动,思?绪像野马一样乱窜。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世子是什么时候开始断袖的,世子这是看?上?他了吗,他对男人没兴趣啊,虽说世子是他的主?子,但感情这种事是勉强不来?的啊,他可以为世子生为世子死,唯独不能为世子暖被窝。
他还没来?及说话,被世子一阵嫌弃,嫌他不香,嫌他不软,嫌他长得难看?。
赵安表示很无辜,自己自是不能与世子妃比的。
赵安无辜被嫌弃一顿,在?客房外面守了一会。
被冷风吹着,他清醒许多,终于回过?味来?,世子妃不给世子开门,那句多加些?碳火,分明是世子妃不想跟世子同房,为了把世子赶去?客房才说的。
怎么到了世子嘴里?就成了“她体贴我?至此”。
世子应当不会不知道,世子妃若真是体贴世子,应当就给开门了。
且,世子妃那道卧房门根本拦不住世子,世子也?没有?硬闯。
这一切只能说明,世子在?自欺欺人。
老人常说,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倘若其中一方拒绝与对方同房,就说明这不是一般的打架了,是感情破裂的征兆。
赵安越想越觉得心酸,可怜的世子,不被世子妃所喜,在?这大冬天的夜里?,被世子妃关在?卧房外面,他还不敢发火,不敢硬闯,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面对世子妃想要?和离的现实。
世子分明什么都知道。
果然,不消片刻,客房里?传出来?“啪”的一声,又一只花瓶掉在?地上?碎了,里?头传出来?一声怒吼:“本世子要?拧断那江家女的脖子!”
世子他还只能躲在?世子妃听不见的地方发脾气。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江琇莹躺在?床上?,听见院子里?传过?来?练箭的声音,知道是钟允。
她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觉得声音有?点吵,把头也?蒙上?了。
那声音实在?大,像是故意吵着她一样,她睡不着了,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的人生。
首先就是跟钟允和离,和离后王府也?不能呆了。要?是回侯府,就要?日日见着父亲,父亲定不让她开胭脂铺子。
她打算买个院子单独居住,地点选在?商业街附近,花阳街或者永安街。
永安街更繁华一些?,但花阳街上?有?刑部,附近还有?大理寺,治安好。
等买好院子,还要?租铺子和仓库。等过?了年,她亲自去?花城选制作胭脂唇脂的材料,按着自己调配出来?的颜色,先做一批放在?店里?,反馈好的话要?大批量做,多雇一些?工人。
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要?拿到钟允亲笔写的和离书。
江琇莹起床,穿好衣裳,披着一件厚厚的斗篷,手上?握着一个铜手炉,往院子里?去?了。
钟允手上?握着弓,箭在?弦上?,听见身后传来?声音,手一松,箭射偏了,从靶子下面飞了过?去?。
他收了弓,转头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说完,发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她当然要?来?,从前每日他练箭,她都要?在?一旁陪着的,还不停给她鼓掌叫好,甜甜软软地说,夫君好厉害。他嫌她聒噪,嫌她不知害臊,每每都要?沉着脸训她几句的。
他拿起随从递过?来?的箭放在?弦上?,语气敛了好几分,重新把刚才那句话说了一遍:“你来?了。”
江琇莹站在?一旁,斟酌着用词,除了要?和离书,还要?把他腰间那块平安扣拿回来?,那是周义衡留给她的唯一一样遗物,是她的念想。
钟允瞄着红心,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手心出了汗,平时用起来?格外顺手的弓握在?手上?分外别扭,比走路时左鞋右穿还要?别扭百倍。
他闭着一只眼睛,瞄了好一会才把箭头定在?红心上?,紧张得像是在?进行射箭比赛,输了会被杀头的那种。
“嗖”的一声,弓箭应声飞了出去?。
这回比上?次好,扎在?靶子上?了,没飞出去?。
江琇莹看?了过?去?,忍不住说了句:“世子的箭术怎么退步成这般?”
这话落在?钟允耳朵里?,让他想起她以前在?王妃面前维护他时,那双眼睛看?着他时带着光,她对王妃说,对所有?人说:“夫君的箭术天下第一。”
钟允黑着脸,没吭声,又拿了支箭射出去?。
陪练的小随从跑到靶子左侧两米远的那棵大槐树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把箭□□。
钟允将弓扔给小随从,接过?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走到江琇莹面前:“去?吃饭。”
江琇莹跟在?钟允身侧去?了饭厅,好几次张嘴想跟他谈和离的事,都被他打断了。
到了饭厅,江琇莹站在?桌前等钟允落座,等他坐下,她再挑一个离远一点位置坐下来?。
钟允站着不动,心里?打着跟江琇莹一样的心思?,让她先坐,他再挑一个离她近一点的位置坐下来?。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大眼瞪小眼。
江琇莹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都是她平时爱吃的,再这么耽搁下去?,这些?饭菜就要?凉了,她便先坐了下来?。
钟允绕到江琇莹身侧,挨着她坐下。
江琇莹把椅子往一旁挪了挪,夹了块芝麻糖饼吃,又喝了几口小米红豆粥,豆芽熘鸡丝的味道也?很好。
桌上?除了都是她喜欢吃的饭菜,碗碟也?全部换掉了,清一色的白骨瓷,碗底盘底描着梅花,跟昨天晚上?他狠狠教训她时用的那只空碗一模一样。
她随口应付,说了句碗好看?,他就让人全换了。